不知是听到了青汣的声音还是怎么,丰子翌倏地睁开了眼睛,见到青汣的第一句话就是抓住了她的胳膊:“青姑娘!青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伤得比较重。”青汣淡淡说了一句,而后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丰子翌面色微窘,手足无措道:“额,对,对不起,我方才就是一时……”
话未说完就被妒火中烧的燕西楼打断:“一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汣儿昨晚已经被你连累得受伤了,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动手动脚?!”
“青姑娘大恩,子翌铭感五内,他日定当厚报!”丰子翌挣扎着半坐起来,朝青汣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神色固执得有些可爱。
燕西楼一听,顿时一阵光火不已,内心不断咆哮: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竟敢碰了汣儿的胳膊!!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但是汣儿身边已经有我了,哪个稀罕你的厚报?
青汣自然不知道燕西楼的这些心理活动,倒是丰子翌格外认真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这个书生虽说有时候固执了些,但待人还算是真诚。
“昨晚的事是个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当时其实也没打算救你。”她不需要丰子翌的厚报,自然也就没必要让他惦记着自己这个人情。
眼看着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就要将刚刚的「摸手事件」轻飘飘一笔带过,燕西楼登时就不干了:“汣儿,他明明就是故意……”
“昨晚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何会追杀你?”青汣直接略过了聒噪的某人,直入正题。
燕西楼气得冷哼一声,走到门边往那儿一站,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丰子翌被她问得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大概是怕我挡了有些人的路吧!”
挡路?那就是说,有人知道他有意翻案,所以想要抢先一步杀人灭口了?
青汣皱了皱眉,问:“你来金陵的事除了我和青司,还有谁知道?”
“应该没有了。”丰子翌摇了摇头,他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在金陵又没有什么熟识之人,哪里会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青汣听罢,眉心非但没有舒展开,反而皱得更紧了:“你这几日同青司有见过面吗?”
“嗯,见过。”丰子翌点了点头,道:“前天下午他身边的小厮来找过我一次,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再三叮嘱我最近街上不太平,让我不要出门……”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青姑娘,你说会不会那个时候青兄就已经猜到了有人要对我下手?”
“不排除这个可能。”青汣心下沉了沉,她虽然同青司相处不多,但看得出来,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劝丰子翌来金陵。
如果知道有人要对丰子翌下手,青司必然会尽全力阻止,相府虽不比那些个武将世家,但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然而事实却是,他并没有出面阻止,而是选择了让心腹小厮提醒丰子翌不要出门。
此举实在反常,唯一的解释就是科举舞弊案背后牵涉到的人身份非比寻常,就连相府也要忌惮,以青城惯于明哲保身的性格,派人把青司看管起来,阻止他相助丰子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孤臣之路
只怕前日里青司提醒丰子翌那几句话,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传出来的。
“除了追杀,你这两日还遇到其他什么事了吗?”青汣昨夜有留意到,他身上不止有刀伤,还有一些被棍棒之类的东西砸出来的淤青。
丰子翌摇了摇头:“那日青兄让小厮同我说完那些话后,我便再没出过门。”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昨天晚上下雨,天黑的早,入夜以后我就上床休息了,后来睡着睡着突然闻到一股烟味儿,我一向睡觉比较轻,一醒来发现房间起火便匆忙跑了出来,哪成想躲过了火海却没躲过追杀……”
说到这儿,他的眸中不由划过一抹自嘲与无可奈何,想不到为了自己这样区区一个不起眼的穷书生,居然劳动了这么多人对自己出手!
青汣听罢眸中划过一道冷然,又是放火,又是追杀,看来对方是打定主意要丰子翌的命了!
“昨晚的事,燕世子怎么看?”青汣瞥了一眼旁边作壁上观的燕西楼,直接将问题抛给了他。
丰子翌一听,下意识地就把希冀的目光看向了燕西楼。
这会儿倒是想起他了,燕西楼斜斜倚在门上,撇撇嘴,淡淡道:“这件事北镇抚司现在插手不合适。”
燕西楼拒绝得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丰子翌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下去。
倒不是对燕西楼有所怨怼,毕竟自己同这位都指挥使大人不过两面之缘,委实谈不上什么交情,对方更没有无条件偏帮自己的理由。
只是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好容易下定决心要争上一争,却又发现自己原来连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心中仅剩的希望破灭,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清醒——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在这座繁华富贵的金陵城里,区区一条人命究竟有多么的微不足道,甚至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青汣蹙了蹙眉,第一反应是燕西楼在故意刁难丰子翌。但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因为她敏锐地抓住了燕西楼话里的某个字眼:“现在不合适……你是觉得眼下的时机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