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节奏莫名慢了些,“你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对我毫无偏颇地说了实话的人。”
碍于边婕的面子,团里那些专业人士不得不编造成一堆好听话恭维她,她讨厌这样对她自我提升毫无意义的虚与委蛇,还不如劈头盖脸地嘲讽她现在的演出水准已经不够资格站上这种舞台。
“专业方面我不太懂,自然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评头论足,但就从普通听众的角度——”
池绥沉着嗓子说:“小呆小姐,你欠缺的不是实力,也不是经验,而是自信,现在的你就像装着水的木桶,木桶比别人来的大很多,装的水也比别人的深而清晰,只不过有一块木板被人凿开了一个口子,虽然不大,但总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泄出来。”
他又顿了几秒,“不过,既然木板是人造出来的,破了当然也能补回上去。”
弯腰的时间一久,背都是僵直的,池绥换了个姿势,单臂撑在窗檐上,将大半的重心挂了上去,典型的站没站相。
徐浥影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又近了几分,“你要不上车坐会?”
情侣发展到一定程度,发出类似“要不上我家坐坐”这般隐晦又暧昧的邀请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但池绥知道,她说这句话时,没别的意思,毕竟现在的他们,还什么都不是。
说是朋友,似乎又有些牵强。
彼此之间好像还隔着一层屏障,她一公分都不愿意前进,慢吞吞地在原地打转,而他脚步也慢,不敢轻易打破这面看不见的围墙。
池绥出了会神,长达十余秒的沉默,让徐浥影曲解了他的意思,她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同一件事,那样太跌份,于是由着他继续沉默,直到旁边那辆奥迪车门被打开,发出不轻不重的两道关门声,随后飘过来一阵清甜的香水味,徐浥影忽然想起一个人,“对了,你白月光呢?”
池绥很快反应过来,“临时有事,演出一结束就走了。”
他开始胡诌,“走之前跟我夸了你气质好,长得漂亮,站在台上就和会发光一样。”
徐浥影觉得这话大概经过了不少的添油加醋,“我记得你说过,她本身就很漂亮。”
见她不信,池绥又给自己找补,“这大概就是漂亮女生间的惺惺相惜。”
“……”
说什么呢?
真扯。
徐浥影抿了抿唇,“007,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池绥笑了声,“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表面上是在夸我,实际上都是在拐个弯夸她,就好像——”
她顿了顿,斟酌好措辞才接上,“夸她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你的本能。”
池绥静了一瞬,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曲指捏了捏,然后才想到要去纠正她的说法,“我其实很少在别人夸她,与其说夸她是我下意识的反应,还不如说喜欢她这件事才是我的本能。”
“喜欢是什么?”这是第一次,徐浥影对“喜欢”这两个字升起好奇心。
这问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池绥也只能拿自己的亲身经历举例:“一见到她就心跳加速,舍不得挪开目光,想抱住她更想亲吻她,但又舍不得太用力伤了她,也怕吓到她,要是全世界的人都与她背道而驰,我大概也会站在她身后。”
“大概?”徐浥影觉得这个词,有点脱离他用情至深的人设。
“因为还存在另一种可能。”
今晚的徐浥影,求知欲分外旺盛,又问:“什么?”
池绥言笑晏晏,用慵懒随性的嗓音答道:“假意深入敌方阵营,替她拉拢到更多的同盟,只要多一个站在她身后的人,就意味着她会多一层保障。”
徐浥影眼帘低垂,间隔半分钟,意味不明地来了句:“你要不现在给你那白月光打电话让她回来,我想知道能被你这么喜欢着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池绥耸了耸肩,笑得一脸玩世不恭,“我不是说过了,她很漂亮,有我高攀不上的外形条件。”
“我说的是内在。”
池绥忍不住又盯住她细瘦的腕看,她整个人都是单薄、弱不经风的,颜色是纯白清冷的,像北城凛冬纷纷扬扬的雪。
至于性格——
“她像一只猫。”他轻声笑说。
偶尔开心了过来蹭他一下,他都会觉得无比开心,躁动的心脏像被泡进蜜罐里,一经浮起,又回被她毛茸茸的小爪子摁下去,他快要到她制造的甜分里溺毙。
她永远不会被驯服,展露出的所有乖巧可爱的模样,都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让他彻底沦为她的俘虏。
可被她驯服,他是心甘情愿的。
徐浥影从他轻描淡写的五个字里读出一种不太寻常的感情,她将此归结为舔狗的单恋。
在一定程度上,他和他那白月光也算绝配,猫狗一窝齐了。
她唇角拉成一条线,嘲弄又刺人的话腔在脑子里堆积成山,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类似的情绪,没想明白缘由,就被她习惯性地用另一个话题掩饰过去,“先不说我演奏的水平,从我上台到开始演奏,还有演奏结束到下台这段时间,表现得自然吗?”
“同手同脚得很自然。”
徐浥影大脑卡壳一瞬,“你说什么?”
“昂首挺胸的样子像天鹅,高贵又漂亮,”池绥语调缓慢,听上去有些欠扁,他又重复一遍,“同手同脚的走姿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