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康与妻王瑜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才子佳人,一同留学海外,一起修读建筑,志同道合,没有多少波折,是一段美满佳话。
谢白含笑看着她,眉宇温润生动极了,他说:
“你看,谢家的男人都是天性痴情,这辈子你可以放心。”
北平月(11)
菡萏园的戏有名,食也有名,园中厨子祖上是宫廷御厨,做点心的手艺最是一绝。
一碗核桃酪配马蹄糕做夜宵,很是美味。
夜深了,台上的戏演了一出又一出,看客也换了一拨又一拨,仍旧热闹喧嚣。
谢白说这戏今晚要唱一个通宵,这是菡萏园的规矩。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话,也不觉烦闷。
台上已换了一位武生登场,是一出《林冲夜奔》。
“梨园行当都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为什么是这两出戏最难?”卿云奇怪。
“似乎因为都是独角戏,一人演尽种种曲折,难免复杂。”
卿云若有所思,不禁心里好笑,“夜奔”她不知,但这“思凡”她确实是思过。
“况且也是珠玉在前,当年这两出戏,前者是孔晓芳先生的拿手戏,后者是碧云天先生常演出的曲目,后生晚辈有谁能及这两个人?”
“那些年真是梨园的鼎盛时期,流派纷呈,人才济济。”她想了想,“不仅戏曲,很多学术也是。”
谢白顿了顿,轻声说:“那个年代动荡不堪,民不聊生,不是一个好时代。只不过恰逢古今中外文化冲突的过渡期,便涌现了一批学贯古今,集各家之长的文人学者。他们会外语,懂古文,学了西方科学,也精通传统礼教,为民生请命,为家国奔波,以天下为己任。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这抹异彩,是不会再有了。”
“只是现在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卿云笑了,这真像是他说的话,无论何时何地,是世家公子还是年轻的建筑学者,他就永远是心怀天下的那一个,悲悯而良善。
她喜欢这样的他,很喜欢很喜欢。
一个小脑袋突然从门外探进来,大眼睛滴溜溜的看了一圈,然后小男孩噔噔噔的跑进来,站在两人面前,一本正经的和谢白打招呼,
“雷猴啊,谢叔!”
他看起来只有□□岁,还稚嫩的声音努力模仿着粤语的发音实在是有趣。
谢白也用粤语回了他一句,向卿云说:“他是兰姨的孙子,赵佑光。”
“谢叔,奶奶说:‘那小子看样子是不走了,随他去。只是也不知道疼一疼姑娘家,小光,你带那个姐姐去休息,不用理谢白。’”
小光学着佩兰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复述。
谢白和卿云都笑了起来。
“要是困了,就去睡吧。”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今晚也不是除夕,不是大日子,不用守岁。”
“不困的。”她摇头,向小光笑道,“谢谢你,小光。”
小光认真的看着卿云:“奶奶说的姐姐是你吗?你笑起来真好看,姐姐是谢叔的女朋友?”
谢白说:“是啊,所以你该叫她婶婶。”
“才不要!姐姐好年轻的。”小光撇嘴,“姐姐既然你不困,可不可以和小光玩游戏?”
小光要玩的是大富翁棋牌游戏,这是谢白以前教给他的,卿云从来没玩过,于是小光主动充当“小老师”,教的有模有样。
这个游戏讲运气也讲策略,很益智,卿云越玩越觉得有意思。没一会儿小光到了时间,就乖乖的回去要睡觉了,大方的把棋牌借给两个人继续玩。
谢白说这个游戏,他很小的时候就和一个朋友一起玩,但他从来没赢过那个朋友。
“他叫苏念,就是上次我提过那个给我算卦的人,他比我小三岁,但是很聪明,我只有在那个时候相信他真的是掐指会算。”
谢白对此想必很是怨念,为了赢他可能独自钻研过,反正卿云一直是输给他。
一局又一局,不知不觉到了子夜。
卿云从来没料到,这年会是这样和谢白度过的。
外面依稀传来人群倒计时的声音:
“……五,四,三,二,一!跨年了——”
大堂老旧的摆钟敲响了十二下,一片欢声笑语中,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新年快乐!”
谢白低头对卿云道。
“新年快乐……”
这一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年,但对她来讲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刻骨铭心到足以让一生改变。
“你可不可以,叫我的名字?”
谢白笑了:“云云?”
“不,不是这两个字。”
他眸色深了深,心中柔肠百转似要溢出来,低声唤她:
“卿卿。”
卿卿,在唇齿间轻巧碰撞,带着耳鬓厮磨的亲昵,是情人间最私密的喁喁细语。
也是曾经的谢子清对她说的最后的话:
“乖,卿卿,你走吧。”
那是留在她心里永世也无法磨灭的痛。
在千百年后,他又这样唤她,然后,低头吻了她。
这是一个深吻,柔软的唇瓣辗转吮吸,他温柔而强势的探寻她口中的每一角落,却又小心翼翼,似呵护最心爱的珍宝。
这一世,没有什么家国天下,没有什么仙佛神魔,你我只是红尘辗转中的普通人,我只想和你简简单单相守一辈子,生老病死,同穴同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