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已经十一天没回来了。
茶盅里煨着的鸡汤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沅芷的手却触碰在腰间的玉佩上,她轻而缓的摩挲两下。
碗碟放在她的桌面。
秋老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徒儿,你想出去便出去吧。”
沅芷蓦然间被惊醒,她抬眸看向秋老先生始终温和的面容,长睫却缓缓垂落下去,上方传来秋老先生的声音:
“徒儿,你曾经说过,想要拥有很多银两。那现在呢,你已经拥有很多银两,你想要做什么呢?”
沅芷点了点头,她忽而抬眸,望向秋老先生,声音坚定:
“师傅,我要去找他。”
“去吧,”秋老先生将茶盅内的鸡汤倒在碗碟中,温和的笑了起来:“先吃饭。未眠想必也不想看你饿着。”
枝桠探到窗棂上,在屋内投出片阴影。
只要愿意,茫茫人海,自是能重逢。
召城险峻,四面靠山,易守难攻。
北蛮从洛北绕到召城,程于带着兵马赶忙洛北救援,只留喻之带领兵马守在召城南面。
临淮县的守卫稀少。
明灭的烛火在夜间升起。
山间的枝桠重重叠叠的挤压成夜间的黑影,凛风吹过,重影更甚。
未眠穿了身玄黑衣袍,整个人几乎隐在暗处。一队人马穿过崎岖的山道,马蹄声踩在尚留的积雪上,轻得如同落叶声。
重重的树影交叠处,昏黄的烛火映亮山间。
未眠轻声落于枝桠上,掀开枝叶看向下面。
北蛮人的长相与南朝人长相本就不同,个个身材高大,鹰钩鼻,蓦然看人一眼,就让人感觉不好相处。
而下面昏黄的烛光下,除了北蛮长相甚至还有南朝长相。
未眠摩挲了下手指,却直接挥了下手。
东西南北四条路全被精兵挡住。
昏黄的烛火下,血液顺着地面淌了一地。
未眠感觉有些不安。
他为什么能怎么块的找到北蛮据点?
未眠迈步走在前堂上,他手持长剑,剑面上的污血“嘀嗒”的淌了一地。
偶有出现士兵,也被他一剑斩杀。
未眠面上带了几分笑,他细数着正厅的人,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不太对劲,不太对劲。
这里人虽多,但战力实在是太弱了。
召城本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北蛮若是知道了洛北的防御图,为何不直接进攻薄弱点?偏偏要虚张声势的进攻召城,而且选了个最偏僻且山路崎岖的临淮县?
虚张声势?
未眠瞳孔一缩。
若他是可汗,就算是要进攻召城,也应该选择临近水面的成岭县。
月色平和的笼罩在整个召城。
烟花在天幕炸开,尸首被化尸粉染成血水。
未眠翻身上马,马蹄声踩在山道中,倏地消失不见。
月色洒在成岭县上方,盈盈的白光拂过细嫩的枝叶。
马蹄落在地面的声音沉沉响起,烛火蓦然亮了起来。
“杀。”
召城守卫稀少,北蛮人轻而易举的潜入成岭县。
陷入睡眠的百姓只觉喉间一疼,便彻底没了声响。偶有起夜的百姓迷糊的去如厕,也只觉脖颈一凉,彻底没了声响。
横七竖八的尸体在街巷上叠了起来。
一道惊恐声刺破夜空,整个成岭县像掉入油锅里沸腾的水那般,尖叫声不绝于耳。
夜间的凉意凝结在未眠的身上,他的面上一派凝重,触到灯火通明的成岭县时,眉眼间的凝重更甚。
马蹄声踩进县内的街巷,尸体横陈在地面上,怒意在精兵的眸中闪过。
“小将军。”
未眠捏紧了缰绳,他的声音沉重:“杀。”
未眠还记得自己吃过县令为他儿子办的流水宴。流水宴很长,从西街排到了东街,往日里尽管有过争吵的邻里也同坐一桌,笑嘻嘻的说着些玩笑话。
有大娘看向他们,笑着道:“你们是外乡来的吗?看着这粘糊劲,估摸着是刚成婚的小夫妻。”
那时,她睁大了瞳孔,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想要他开口解释。
酸梅汤的酸甜还凝在他的口舌中。
少女带着调笑的眼眸还印在脑中。
然而,却在这样一晚,全然不见了。
北蛮入侵召城只是虚晃一枪,实际围攻的主体还是洛北。
未眠所带的精兵散在成岭县的四周。
火折子被扔在山间,绵延不断的火烧了起来。山间的村庄如同个蒸笼,蒸腾的热气涌了上来,灼烧得空气都变形了。
惊恐的呼救声飘向整个夜空,似是孤魂在狰狞。
未眠沉着张面容。
“小将军,真的要将河流的水灌下去吗?”
枝桠被烧得“咯吱”作响,未眠面色平静无波:“灌。”
成岭县是被条河流围住的,河流自东向西将流淌在山间,从高处下落,形成瀑布。水流又落在村庄形成湖泊,供给村民。
现今,巨石被精兵合力撬开。
没了阻挡的瀑布快速淹没整个山间,狰狞的火光与水流斗争起来,奈何水势过猛,流速又过快,将整个山间扑灭。
未眠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忽而想起,给小蘑菇做叫花鸡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