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色细白, 漆黑的瞳仁水汪汪的, 脸颊漾出浅浅的粉色, 乌沙帽里露出点碎发,被汗水打成了绺贴在脸上。
容色见了媚, 抬眼之间, 却又显露出一些少女独有的天真来。
“小惠!”白若莫名道:“你发什么呆?这赶时间呢!”
狄惠委屈巴巴:“看你好看么, 哎, 你这官服不合身啊, 穿着晃晃当当的。”
说着无心, 听者有意,白若看着自己颈下三寸不显山不露水的某个部位,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成天都在关注些什么?”
狄惠把衣服往下压了压,单手就轻松地把衣服固定住了,另外一手不见外地挎在她肩膀上,哥俩儿好地随手一搂:
“走走走,我给你送过去,就你这小身板,刑部的大人们居然也让你做体力活,不过你也是,刚才你前面的人穿得可是浅绯哦!”
“闭嘴。”白若忍无可忍地说道:“其实狄云特别喜欢你这个侄子,是因为你们话都很多对吧?”
狄惠笑了两声,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算你说对了,我叔叔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守礼模样,对着自己人的时候就暴露话多的本性了,话说回来,话多怎么了,话多的人思路清楚,心里不压事,一般都是好人呢……”
“算我求你了,让我清净一会儿吧!”饶是白若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哀求了一声。
狄惠嘻嘻笑,给她把歪了的帽子掰正回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两人在六部之间的过道间贴边走,这片就狄惠一个不穿官府的,特别显眼,但这厮显然不晓得什么叫“不好意思”;
狄惠把白若护在里面,在外边抱着一大摞衣服,扬着下巴时不时和来往的人打招呼:
“齐大人,精神头不错啊!”
“呦,刘司正,什么时候得空再去听书啊?”
“……胡尚书,对对对我刚出来,好啊赶明儿去你家吃饭!”
“这不是符侍郎么!”
狄惠一把揽着白若把她转了个圈,她被他带的一个踉跄,正要发作,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质问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成了一句招呼:
“符大人好!”
刑部忙得脚不沾地的符侍郎站在他们面前,不咸不淡的目光在狄惠揽着她肩膀的手上转了一圈儿:“嗯。”
狄惠一扬下巴:“我说福福啊,小晋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么使唤人家呢?”
福福二字一出,白若就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装聋子了。
符大人浓眉倒竖:“你这人……狄惠,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这个名字!都是念书时候的糗事了!”
狄惠“哎”了一声:“我说话你听见没有,照顾照顾她,你看这小身板,”
他伸手在白若的细腰上一戳:“也不是干粗活的人啊!”
福福大人给了白若一个白眼,二话不说地走了。
白若无言地感到自己彻底把上司惹毛了,而狄惠还满脸写着“快来表扬我”地看着她。
白若:“……你很棒。”
狄惠心满意足地拍了她一掌:“都是兄弟没说的,哎对了,你这是要送到哪里去?”
白若“啪”地一下拍开他:“武举台!”
狄惠不厌其烦的再次搭上:“那太好了!我正好想去看个热闹——今年有个人势头很猛啊,好像是叫张说什么的,可能要文举武举双登科呢,我一直很想结交一下,哎,你一个刑部的怎么会被分配送衣服的活,不过也挺好,说不定能借你的光看看张说呢……”
白若热得没劲儿,懒得再把他推开了:“只要你闭嘴,你说什么我都听……”
“呀,”狄惠突然小小声地兴奋道:“美人啊!”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了那张足以迷惑人心的脸。
打从进了刑部开始,白若每天都被支使得跑来跑去,竟是一次也没见到过同朝为官的张昌宗。
可能是来俊臣这件事办得太过利索漂亮,今日再见,张昌宗已经脱去了深绯衣裳,换了紫衣。
未至而立,竟然就成了三品大员。
张昌宗站在离他们五十步远的地方,在他身后跟了几个浅红衣裳的要员。
往日里跋扈得不得了的人此刻都是说不出的乖顺,昌宗停下了,他们连头也不敢抬。
狄惠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他在看我们呢?嗳?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白若心道,你就是个被连累的,他看不惯的是我。
这么想着,就顺手把狄惠的手打开了:“你一天没事也别老来这儿瞎转,要是再说错点什么话,你叔叔可未必保得下了。”
狄惠也收回了目光,笑吟吟地掂了掂手里的衣裳:“难道让你自己拿回去?”
那么一大坨,白若只是看着就觉得很脱力,叹气道:“好吧,就这一回!”
狄惠在她后脑勺撸了两把:“走吧,我也不像你想得那么傻,自己会掂量着办的……啧,美人儿怎么还在看我们呀?”
白若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昌宗写满了不悦的眼睛。
他眉头紧皱,盯了狄惠一眼,随即转过了脸。
直到他领着人走了,狄惠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是在瞪我?”
白若脑筋直转,怎么也想不通姓张的又在闹什么,所幸不想了,自暴自弃地说道:“赶紧离我远点,我得罪他得罪得不轻哦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