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好。”
狄惠在旁边压低了声音大呼小叫:“怎么回事?不会是武驸马为了郭仪对他做了什么手脚吧?不能够的,武驸马是聪明人,绝不会下这样的蠢招,陛下还在那儿坐着呢,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白若的眼神紧紧地跟着张说的身影,直到他转过后面巨大的影壁消失不见时才垂下眼眸:“他在说谎。”
“啊?”
白若垂着眼睛,耳后滑下了一些细碎的黑发,衬着瓷白的肌肤越发显得娇小:“张说和郭仪,他们刚刚都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只不过郭仪是早有准备,张说确实被临时通知的。”
狄惠茫然地问道:“通知?被谁通知?”
白若扬了扬下巴:“那不就是么?”
狄惠顺着看过去,只见一顶小小的,不起眼的软轿飞快地贴着人群的边缘走向影壁之后:
“这是女人用的呀,啧,我瞧瞧,”他微微眯起眼睛:“左家的人,左家没有女主人,那就只可能是左家的小姐了!”
白若活学活用:“左瓷?”
狄惠摇头:“不可能,她刚被左大人送回老家去。”
白若耸肩:“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他们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回去拿衣服啦!”
狄惠一把扯住她,拉着袖子就把人拽了回来:“张道济肯定会回来的,就是他丢的起这个脸,他老子也丢不起,一炷香,就再等一炷香!”
白若满脸不愿意。
狄惠:“晚上加一盘飞蟹?”
白若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狄惠试探地问道:“……要不再来一壶花雕?”
白若的眼睛露出小狗一样惊喜欢乐的神采:“我给你捶捶腿?”
狄惠:“……原来这才是约你的正确方法么……”
白若还想着再敲点云糕出来带回家吃,就听昌宗温柔好听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全场都安静下来听他说:“本府怎么觉着,这些举子的衣裳有些脏啊?负责此事的官吏是哪位啊?”
手边一摞换洗衣裳的白若陡然一僵。
见无人出来,昌宗略带迷惘地说道:“难道是本府记错了?举子的衣服难道不是应该在午休后进行更换的么?”
故意的,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白若一咬牙就要硬着头皮走出去,却见自家的顶头上司福福大人已经一路小跑地到了女皇面前,连声告罪,说因为比赛来得突然没来得及准备,都是臣的错臣罪该万死云云。
本来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张昌宗要是不挑根本没人看,女皇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昌宗道:“符大人官至侍郎,竟然还要亲手操办换衣服的小事,真是辛苦啊,就是一时遗忘也是有的。”
福福大人再次告罪。
昌宗:“像这种事以后不妨就往下放放,找点靠谱的,清心寡欲的人干。”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扶了正向女皇行礼的符青一把,抬头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往白若这边一瞟。
白若:说话就说话你给清心寡欲加什么重音!
可惜这一眼太快,白若完全来不及传达自己的悲愤。
狄惠目瞪口呆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惨了,福福可是非常记仇的呀!”
白若无言地看着他:所以这到底该怪谁?
狄惠一手揽过她的肩膀,白若简直无力反抗。狄惠道:“别这样嘛,是我错了好吧?你这个月的伙食我包了怎么样?”
白若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月。”
狄惠哈哈笑,双手捧起她的脸逗小狗一样揉了揉:“没问题!”
大概是真的有什么神仙听见了白若内心的呼唤,张昌宗又开始挑事了:“说起来,道济身上若是不舒服,应该叫太医来看看啊。”
人间都到后面歇了一会儿快回来了你才长良心喔。
昌宗利索当然地说道:“照理该叫狄院监来一趟的,但最近中暑的百姓太多,他一时也离不开善堂……这样吧,我记得他好像有个侄子?据说医术也很不错。”
刚刚被放出来不过两个月侄子狄某:“……”
一旁陪坐的官员们顺着话风大力吹捧,把狄惠的本事吹嘘的天上有地下无。
最后由昌宗一锤定音:“举子们都是我朝栋梁,出不得差错,这些天暑热也确实太过了些,就让这位狄氏阿惠给各位举子诊看一下吧。”
狄惠二话不说抬腿就要跑。
“呦,这不就在这儿呢么!”福福大人隔着半个场地一声大喊。
狄惠僵硬地站在原地。
昌宗温柔道:“这样啊,太好了。那有劳你现在就去吧。”
白若: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一堆人看着,狄惠也不能不去,毕竟现在张昌宗就是皇帝的喉舌,他说出来的话那是就差一道印章的圣旨。
白若可怜巴巴地说:“看来你今晚不能请吃饭了是吧?”
狄惠黑着脸说道:“明天!明天下午我去金仙观山下接你!”
拉住袖子:“一定要来!”
这小模样实在太可怜,狄惠刚要揉脸,就听昌宗道:“道济一定还在等着啊……”
白若:“……”
太多人看着,她没法狠狠地给他一个白眼,唯有看着自己的“晚饭”一步一步走远了——狄惠刚刚转过影壁,张说就从另一边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