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传来嘲弄的一声轻笑。
顾芙将下唇咬得更紧,几乎要咬破,她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尖,连自己的影子也显得如此单薄。
“能不能把灯灭了?”她声如蚊讷。
陆雪棠自然又是一声嗤笑:“灭灯做什么?自然要点着灯,才能让我好好欣赏不是?”
顾芙面如纸色,静默地僵持了好一会儿。
陆雪棠催促:“继续啊,我今日可是挺累了,你要与我耗下去,我可没这耐心。”
顾芙终是将下唇咬破,淡淡的血腥味从嘴唇渗出,疼痛感好似能掩盖羞耻感似的。她闭上眼,一股脑继续。凉意更甚,仿佛从四面八方侵袭着她整个人,她不由微微发抖。
闭着眼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了……
顾芙在心里安慰自己,却仍是忍不住抬手挡在身前。这样站着实在太过羞耻,她往后一步,拘谨地坐下,思忖半瞬后,慢慢往后四平八稳地躺下。
她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闭上眼之后,听觉与触觉便会被无限放大,顾芙听着耳边的动静,陆雪棠似乎是站起来了,走动时衣料摩擦的声音清晰可见。而后,凉凉的衣料落到了她的身侧,令她忍不住绷紧身体。她知道,陆雪棠在她身侧坐下了。
这让顾芙心跳得更快,她在紧张。
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似的,一瞬变作两瞬,顾芙等待着那把剑的落下。
粗粝的指腹轻轻落在她脖子上,动作很轻。陆雪棠看着她如今光洁的脖子,脑海中却想到那一回,她被人劫持时伤了这里,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横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他盯着她颤抖的睫羽,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不知怎么,他原本的不快淡了几分。
顾芙眼皮颤抖着,浑身都忍不住轻抖,她感觉到冷,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下一瞬,有温热的触觉落在她脖子上。
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一弹。
顾芙眼眶里的泪压抑不住,从眼角滑落。
陆雪棠皱眉,他又没将她如何,她也至于哭成这样?
顾芙只觉得他的举动太过轻侮,所以一时没忍住。可他们如今的地位,本就是她失去尊严,顾芙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了回去。
只是没多久,又哭得汹涌。她不想,却忍不住。
陆雪棠又觉得莫名,他心情好了些,已经很温柔,可她还这样哭得厉害。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一个女人。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她哭,是因为与他一起。她爱陆成器,却不得不为了生存,为了爹娘,委身于他。她说过她恨他,却不得不被迫接受这一切。
陆雪棠眸色稍黯,好容易回转的心情急转直下,比先前更添几片乌云。
她便这样爱陆成器么?
所有人都爱他,陆雪棠比不上他。
可是他死了。
陆雪棠没了温柔的耐心,渐渐有些粗暴起来。他自幼随母亲生活,母亲是个歌姬,歌姬这种身份,永远只能被人欺负。时不时有客人动手动脚,尽管母亲是卖艺不卖身,可那种下九流的地方,也有卖身的。他从小在那些地方长大,不是没见过那种事。
但是那些人都是来找乐子的,花了钱,要享受,自然不会顾忌女人的心思,从来横冲直撞,粗暴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陆雪棠对自己感到厌恶,他好像变成了与那些人一样的人。
这种厌恶在低头看见顾芙满眼的泪时,达到顶峰。
陆雪棠眸色微冷,出声嘲讽:“你像块木头一样,令人毫无兴趣,陆成器就喜欢你这样吗?”
顾芙泪眼模糊,将他字字句句听得清楚,哽咽着开口:“他才不会像你这样……”
不会像你这样对我。
这话落在陆雪棠耳中,很是刺耳。他想到他们成婚那夜,洞房花烛,想必她过得很开心。听闻那晚的东宫,灯火长明。
陆雪棠说:“是么?可他死了,而你,现在是我的。”
他重新俯下身,扣住她手腕,吻上她朱唇,与其说吻,不如说咬。顾芙挣扎不得,只得哭。可无论她怎样哭,也无法阻止他。
夜仿佛很漫长,漫长到顾芙都觉得天再也不会亮了。
终于,天光破晓,熹微的晨光慢慢透过窗户。
顾芙嗓子又哑又疼,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仰面躺着,眼皮沉沉耷拉着,感觉到一种解脱。
她没有任何力气再掩藏自己的情绪,因此被陆雪棠尽收眼底。他原要躺下的动作一顿,转而翻身下去,拾起自己凌乱的衣裳一件件穿上。
顾芙觑了眼他的背影,垂下眸,鼓起勇气问:“我爹娘……如今在何处?他们还好么?我能不能……与他们见上一面?”
陆雪棠想到李千游的话,顾洛平的病情暂时稳住了,只是仍要修养几日。他轻嗤道:“一晚便想见他们,你未免将自己的身价看得太高吧,顾芙。”
顾芙骤然一僵,侧过身没再说话,将自己埋进金丝软被之中。她不知道陆雪棠何时离开的,关门声她没能听见,因为她已经哭得喘不上气,在那个没有人看见的小角落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哭多久,眼泪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不停地流,打湿了枕头与被褥,将她淹没掉。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她才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至中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