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说的都是广府话。
秋穗的目光恰好与那个被叫“阿枫”的女孩子视线碰撞在一块。
秋穗第一次看到现实中有女生气质像山中精灵一般，清澈明亮，让人过目难忘。
对面的女孩明显也在惊艳自己看到的女生，但很快她被同伴的连串惊呼声转移了心神。
“阿枫，东江市东明路发生一单（一起）随机杀人案，目前5死4伤……”
外面的雨下得更加大了。
“东明路……我记得是东江市市区最热闹的一条路，天啊，那真的很可怕了。”叫阿枫的女孩捂住嘴小声惊讶道，说回了国语。
“唉，那凶手抓到了吗？”
秋穗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搜索这条新闻。
“不知道，凶手好像在警方冲来之前，一刀捅向自己，不知道可不可以救回来？”最初留意到新闻的女孩回答，“不过网上流传的视频里面有一幕好可怕呀。”
女孩点开那个视频，行凶者正站在雨幕下的十字路口，周围警车围着他，边角处站满围观的群众。
只见中年男人高举利刃，朝自己心脏捅下的前一刻，男人脸上扬起奇怪的笑容，大声嚷嚷：“乖囡，爸爸这就来陪你了……”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血腥的场面没有录上。
秋穗听到这一句，心里咯噔一跳。
同一时刻，秋穗也搜到这个视频，她下意识点了保存，戴上单只耳机，认真地观察着屏幕中男人的样子和笑容。
‘笑容癫狂，眼神迷乱，他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她在心里冷静地分析。
‘竟然还是在东明路……’
旁边两个女孩已经讨论起来了，边上的女孩再次激动地说起广府话。
“天啊，睇佢嘅样係颠佬吧（看他这个样子是疯了吧）？我见网上有人开始扒个男人係边个（我看见网上有人开始查这个男人是谁）。”
“如果佢真係精神病（如果他真是精神病），真係（真是）好可怕啊……点解唔将精神病好好锁係青山（为什么不把精神病人好好锁在精神病院）？！”
“先睇睇警方点讲（先看看警方怎么说），我睇男人讲嘅话（我看男人说的话），好似（好像）有隐情？”
“管佢有咩隐情（管他有什么隐情），佢要陪自己的囡去死（他要陪自己的女儿去死），自己揾个地方死（自己找个地方死），无人会拦佢（没人会拦住他）。”
“但係佢乱捅人，何尝唔係伤害无辜嘅路人（但是他乱捅人，何尝不是在伤害无辜的路人）？”
“呢D路人都有自己嘅屋企人同人生（这些路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和人生），佢地先係最无辜嘅嗰个（他们才是最无辜的那些人）！”
坐在边上的女孩很是义愤填膺，广府话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秋穗像在听一首有韵律的骂人的歌。
“你讲得啱（你说得对），5个人被杀啊……唉……”
阿枫停顿一下，她看了眼靠窗的秋穗，切换回国语，就像特意说给她听。
“我记得9年前，也就是14年，好像也是东明路附近闹出命案吧？”
“有吗？”边上的女孩不确定。
“有，我那时候高一，在社里搞卫生，还看见电视台播了这条新闻，播了好几日。”
“那时候还是平安夜，大概发生在深夜？新闻画面中商铺的灯很亮，照出流了一地的血，有些血还溅到边上的薄雪，我很清晰记得那一幕……”
“咁凶手捉住没（那凶手抓住了吗）？”
阿枫摇摇头。
秋穗听到这里，心底几乎同时回答一句：‘没有。’
那天天空虽然灰哑，但东江下起了初雪，正值节日，仍旧有许多年轻人出来市区玩，其中不乏一些大学生，还有些逃课的高中生。
街上的商铺装饰得很有节日气氛，几乎每一家都播放着欢快的圣诞音乐，街上甚至第一次出现一群圣诞老人，分别在街区的各处分发礼物。
而命案是在一条监控被破坏的巷子里发生，巷子两边大部分都是做酒吧生意的，临近午夜12点，有女孩捂住伤口从一家店铺的后门逃了出来，一边哭喊救命，一边冲出来。
街上虽然还有人，但也不多，女孩喊了几句救命后，就伤重倒地，救护车来了之后很快宣布女孩死亡。
接下来，警方又在女孩逃出的商铺后门附近发现了一些年轻男女的尸体。
加上跑出来喊救命的女孩，一共死了5人。
这件事当时在国内闹起很大的轰动，凶案不是发生在东明路，却是在东明路附近的生江一巷发生的。
如果这些年还有人留意这个案子，会知道这条巷子因为有凶杀案发生过的原因，而变得渐渐冷清，成为闹市里最没人气的地方。
今天以后，这个地方估计会和东明路放在一块，被人们大肆谈及。
秋穗摘下耳机，她脸上表情很淡，那个叫阿枫的女孩不自觉地又瞟了她一眼。
阿枫同样瞟到这个像藏着许多故事的女生，手机里正放着她和朋友聊天的话题视频，但她表情无悲无喜，就像丧失了一切情感。
阿枫第一次碰到这样气质喑哑的女孩，就像她活了许久许久，经历了许多许多事。
‘如果佢叼住一根烟，靠係巷子嘅墙，肯定好酷。’阿枫心里冒出一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