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
她心底五味杂陈,心疼与歉疚交错袭来,掺杂着深深无奈,只能汇聚成这句干涩的话语。
若是父皇没有处置燕北侯,陆景幽应当是潇洒恣意的小世子,双亲俱在,阖家团圆,根本不会在冷宫中艰难生活。
她身为父皇的嫡亲女儿,当初还对他那般冷漠狠心,他或许应该恨她。
但是,他没有。
那句“我不负你”,同从前一模一样。
“皇姐为我做的够多了,接下来,交给我。“
陆景幽加重力道,让她稳稳转身,找到舒适地位置躺在怀中,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你要做什么?”
陆嘉念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不禁凝眉抬眸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笑。
陆景幽笑而不语,抱着她行至暮色尽头。
往后的一段时日,陆嘉念甚少见到陆景幽。
从前只是偶尔找不着人,晨起或入夜还能见一面,如今三天两头没人影,陆嘉念无处可寻,又不好声张。
甚至她按捺不住亲自发问,陆景幽也不肯细说,含糊着一笔带过。
陆嘉念愈发不安,加之烦心事颇多,日子便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一晃眼又是半旬。
漱玉宫外,递来了陆言清春日围猎的请帖。
她闭门不出,以禁足为由不肯答应,奈何那请帖是父皇点头,特意让她去的。
她想拉着陆景幽一起去,谁知关键时刻,他仍然不在宫中,不知去忙些什么了。
陆嘉念拖了几个时辰也等不到他,陆言清屡次三番在门外派人来请,大有逼她出门的意思。
眼看着到了未时,她已经把陆言清晾在门外半天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父皇会亲自问罪。
没办法,陆嘉念只好草草梳妆出门,在心底狠狠嘀咕了陆景幽一顿。
皇家猎场在京郊群山脚下,山清水秀,春意盎然,正是野兽繁衍的好时候。
从前她最喜欢来此地,每回春猎都要玩个尽兴,现在多待一刻都心烦。
然而她与陆言清的婚事早就传了出去,众人心领神会,故意让他们独处,还只留下一匹马。
陆言清骑在马背上,清俊儒雅地朝她伸手,邀她一同上马。
他装的极好,仿佛永远是这般谦逊有礼,当上了准驸马也不例外。
但陆嘉念只觉得抵触。
骑马一事,她同陆景幽也做过,此时答应他就是一种侮辱。
陆言清也不强求,面色如常地把马匹拴在一旁,背着弓弩与她在林间漫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实在是无趣至极。
兴许是陆言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意把话头引到打猎上去。
恰好此时有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窜过,陆嘉念稍稍提起兴致,眸光亮了几分。
陆言清抓住时机,忙不迭拉弓射箭,一副势必要拿下的样子。
“嗖”的一声,箭矢离开弓弦飞去。
眼看着就要射中,谁知那狐狸狡猾地闪身,最终只是擦伤了它的尾巴,血迹滴落在草地上。
它惊慌失措地奋力奔跑,将他们甩在后头。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陆嘉念面上保持着端庄假笑,内心抓狂地呐喊发泄,讪讪道:
“罢了,顺着血迹找过去,或许还能寻到。”
陆言清向来顺着她附和,笑容与脊梁都是听话讨好,恍惚间连她都不相信,这种人竟有不轨之心。
看来能放下尊严与脸面之人,才最是阴狠可怖。
陆嘉念打了个寒战,刻意与他拉开一小段距离,心思沉重地向前走着。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血迹在一处洞穴口消失。
俯身看去,透着微光的洞穴之中,藏着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如同一个个雪球般圆滚滚的,有的眼睛还未睁开,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当真是可怜又可爱。
“想来方才那只老狐狸是它们的母亲,眼下也不在这儿,还是走吧。”
陆嘉念不忍心杀这群小家伙,亦觉得猎杀它们的母亲太过残忍,起身就要离开。
“殿下放心,那只狐狸准会回来。”
陆言清不肯放过,眸中没有半点悲悯,只有深不见底的筹谋算计,胜券在握道:
“这些是那老狐狸的软肋,只要拿捏住了,它就跑不掉。
哪怕失手杀了小狐狸,老狐狸也会不顾性命地撞上来,到时候还是咱们得手。”
陆嘉念头疼地驻足,不愿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阴谋,闷声回怼道:
“若是老狐狸舍弃孩子,直接逃命呢?”
“不会的,它很在乎它的孩子。”
陆言清斩钉截铁地否认,扒拉几下洞穴中尚未吃完的食物和干草,道:
“尽管它没有看守,可这些东西足以说明它心中挂念,所以哪怕看起来不在乎,实则是心头肉。
只要拿小狐狸要挟,在这儿等着,很快老狐狸就会自投罗网。”
陆嘉念懒得同他辩解,丢下他一人在这儿较真,转头行至一旁歇息,不想看到血腥的一幕。
她拨弄着手中的狗尾巴草,不以为然地回味着那番话,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
兽是如此,人亦如此。
前世陆景幽看似将她囚于金銮殿,但在外人眼里,或许是她夜夜独占雨露,以至于荒废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