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一年冬，青城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的雪。
连出行都成了问题。
年底的事情都盘算完，临近过年，蒋驰提前给员工放了假。
张烽带着一身冷气从外面进来，手里提溜个快递箱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诶，前两天我用你电脑买了套乐高，走的你的卡。”
“嗯。”蒋驰忙着收尾工作，头也没抬。
“钱我微信转你啊。”张烽慢悠悠起身，给自己接了杯大麦茶。
张烽喝了口茶暖身子，他对熟人没有备注人名的习惯，平时全靠头像和网名认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半天，也没找到蒋驰的头像。
他抬起头，不满：“你是不是把我删了？”
“没。”蒋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坐到沙发上。
“没删我怎么找不到你。”张烽啧了一声，认命地从聊天列表里一个个找。
小星星头像，不是。
拉布拉多头像，也不是。
动漫二次元头像，这个是郑祖柏。
张烽手快速滑过。
眼尖的瞥见一个陌生的白色头像。
白色的，好像是什么纱裙。
印象里他没加过这号人，点进去后，张烽看到熟悉的聊天记录，上头明晃晃的一句“驰哥”刺着他的眼眶。
“蒋驰，你有病吧。”
张烽无语：“谁家大老爷们儿微信名叫裙摆啊......”
连头像也是...裙摆...
蒋驰笑笑，唇角漫不经心勾起，“我啊。”
张烽骂他：“真够变态的...”
这张照片是蒋驰拍的。
宋意大学毕业那天，他去了现场。
艺术系表演节目，宋意穿了件及膝的纯白连衣裙，站在立麦前，唱《北京东路的日子》。
宋意好像又变漂亮了，人也瘦了，脸上的婴儿肥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优越的下颌线和纸片一样薄的身材，好像风一吹就倒了。
刮起一阵风，乌黑的发丝飞扬，裙子表面的纱带在空中纠缠打闹，宛若两只洁白的蝴蝶。
底下闪光灯不断。
蒋驰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画面定了格。
他不敢直接用宋意的照片当头像，只能截了再截，用一张谁也看不出来的裙摆照片当作头像。
谁也不知道。
宋意毕业那天穿的裙子，很像两个人第一次经过高大橱窗前看到的那件婚纱。
“欸，这不是宋意吗，没听说她要结婚了啊。”张烽刷着朋友圈，突然看到宋意穿着婚纱的照片，惊了好一阵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蒋驰的脸色。
蒋驰手一抖，滚烫的咖啡悉数洒在西装上，透过薄薄的面料渗进皮肤里，仿佛还带着它特有的苦意。
“什么时候？”蒋驰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
“就，明天。”张烽抽出来几张纸巾送到蒋驰手里，看了看他，又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地址呢？”
“格堂路17号，是一个教堂。”
蒋驰抓起椅背上搭着的风衣，利落穿上。
张烽拦住他，“你疯了，现在根本开不了车知不知道，她们肯定是提前就去附近租了酒店，而且从公司到教堂十多里地，你怎么去！”
“张烽，”蒋驰叫他，眼底情绪晦暗复杂，他坚定又缓慢地说，“就算是爬，我也要爬过去。”
婚礼当天，宋意穿着婚纱，浑身不自在，她扭头看向闺蜜，“要不我还是换下来吧，真的太奇怪了，哪有伴娘也穿婚纱的。”
“换什么换！”闺蜜给她涂好口红，“就穿这个，你老说什么看开了不谈恋爱，我这不是怕以后没机会看你穿婚纱嘛！”
“好好好，你最有理。”拗不过她，宋意只好安然接受事实。
闺蜜突然捂住肚子，神色痛苦，“小意宝贝，我有点肚子疼，估计是昨天吃坏了，我得去趟厕所，我让我老公陪我去，你先帮我撑一下场子好不好。”
“随便你组织点什么小活动都可以，爱你呀宝贝！”不等宋意反驳，她打开门一溜烟跑了。
迫于压力，宋意只好先单独上台，好在闺蜜有写小文段的习惯，宋意挑了几个临近婚礼的文段在大屏幕上放映。
“你看，这是什么？”两个趁人多混进来的小孩子摸到最后一排，男孩指着凳子上的东西，拍拍女孩的肩膀。
他抓了一大把喜糖塞进兜里，对着草吐槽：“怎么还在婚礼上送野草啊，这人也太抠了。”
椅子上放了一盆嫩绿色的看起来像杂草一样的植物。
“这是柠檬草！”女孩纠正他。
男孩笑嘻嘻跟上去，“哦哦，原来是柠檬草啊，那它有花语吗，不对啊...这玩意儿是草，它有草语吗？”
“柠檬草的花语是——”女孩加快步调，脆亮清透的声音伴随簌簌落雪声。
“到底是什么，你别卖关子啊！”
两个人逐渐走远，对话声越来越模糊。
纤长的枝叶向外探，叶子边缘在风中轻轻刮扫着棕红椅背，动作温柔像是恋人间的碰触。
婚礼进行曲的背景下。
一道雾渺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开不了口的爱呀，笨蛋。”
花盆背后，一枚简朴的素戒安静躺在木制长椅上，环内歪扭的刻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