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此刻他应该进去，坐在尤听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抚她的心绪。
可单允辛只觉得自己的脚步重若千钧，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尤听容的问题，该如何回望她的眼。
长时间、高强度的辅助呼吸，顾太医已经力竭，两腿一软，栽倒着摔在桌沿。
宫人慌忙来扶，顾太医推开宫人的手，还要再继续，被肖院使拦住了。
肖院使的目光怜悯地看向单允辛，掀开衣摆跪下，“陛下节哀。”
殿内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得跟着齐刷刷跪了一地，“陛下节哀！！”
与此同时，产床上的尤听容显然也听到动静了，哀切悲痛至极的哭声从寝殿内传了出来。
苦噬骨，痛断肠，无外如是。
宜秋宫正殿，宫中大大小小的嫔妃坐了满满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疲惫之色，尤听容这一胎，从上午生到了晚上。
在场众人不论现在如何，到底都是小姐出身，连着午膳、晚膳粒米未进，都有些熬不住了。
可奈何陛下的一颗心全系在宜嫔身上，皇帝都没说什么，她们也只能憋着、忍着。
其中，尤其以皇后神色最为不悦，大皇子才好些，自己不在凤仪宫，大皇子如何睡得着？
皇后的目光瞥向内殿的方向，半垂着眼，生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得一尸两命，白费什么功夫。
与皇后截然不同的，是嘉美人，不仅脸上挂满了关心，甚至屁股就没挨过凳子，一直在通往内殿的门栏处打转。
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的是她的孩子呢！
就在众人百无聊赖之时，里头传来了“节哀”之声，以及尤听容悲痛的哭声。
众人不管心中如何做想，这一刻都有志一同地流露出悲痛的神色，许御女拧着秀眉，似叹息又似同情道：“真是可怜，受了这么久的罪，还是没能保住……啊！”
伴随着许御女的尖叫之声，是一连串的惊叫之声，连带着瓷片的崩碎，尖锐的瓷片和着茶叶、茶水四溅开来。
是嘉美人随手抄起最末等坐着的莫采女手边的热茶，径直摔了过去，就连她自己的手都被烫红了。
“闭上你的狗嘴！”嘉美人声音尖利，面有癫狂。
许御女被嘉美人的粗俗和狠戾吓着了，不知所措地闭上嘴，不晓得嘉美人又是发的什么疯。
之间嘉美人不停地在殿中踱步，嘴中一直喃喃着，“不可能……”
寝殿内，单允辛呆立许久，酸楚在心房窜动。
在重重地吐息之后，他才终于迈着沉重地脚步绕过屏风，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哇哇哇……”
就在此时，殿内突然响起了洪亮稚嫩的啼哭之声。
第413章：是他
产房内，突如其来的啼哭之声几乎是随着尤听容的哭声一同起来的，嘹亮汹涌，大有哭破嗓子的架势。
所有人皆是一愣，起初是惊，惊过之后，便是喜悦。
里间的尤听容听到声响，哭声一顿，哽咽着问道：“可是孩子饿了？”
单允辛脚步急切绕过屏风出去，众人也急切地循声看去，这才留心到，原来樊夫人抱着樊旻，还在内殿里等着。
樊夫人见众人都看过来了，面有焦色，连忙小声颠着樊旻哄着。
先前闹得鸡飞狗跳的，也没人顾得上他们，樊夫人心中担忧，索性就留了下来。
这大半天樊旻都是乖乖地，不哭不闹。
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宜嫔娘娘的悲痛，被宜嫔的哭声牵引着，哭的惊天动地，怎么都不肯消停。
樊夫人只得抱着孩子跪下，“陛下恕罪，臣妇……”
单允辛看着樊夫人怀抱中活蹦乱跳的孩子，神情复杂，这是一个侍卫的孩子，哭声嘹亮，挥舞的胳膊昭示着他的强健。
而他和尤听容的孩子，明明这般精心照料着、将养着，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未来可承大统，却只能声息全无的躺在榻上。
原本是尤听容说想沾沾樊家的喜气，这才请了人入宫，现在单允辛和尤听容身为父母，迎接他们的不是贺喜之声，而是“节哀”之劝。
单允辛无声地叹了口气，听着里头的尤听容尚且还心存希冀，颤抖着声息，不住地询问，只能摆了摆手，“今日辛苦夫人了，张福，送夫人出宫……”
话音尚未落下，顾太医突然惊声道：“陛下！”
单允辛一愣，满殿静寂之中，这才听出来，在樊旻嘹亮的哭声里头，还夹杂着一道细细的抽噎之声，像小猫崽子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软塌，果然，新生儿单薄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耗尽全力，牵动着喉咙口里似哭似叹的声响。
随着自主呼吸的恢复，新生儿红彤彤的四肢也有了动静，随着脚丫子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蹬，单允辛的胸膛顿时升起一股狂喜，“太医！”
顾太医和肖院使精神一振，赶紧上前帮着孩子稳定呼吸，活动四肢，盖上衣裳保温。
常顺最先反应过来，膝盖一弯，“奴才恭贺陛下、恭贺宜嫔娘娘喜得麟儿！”
单允辛则第一时间抱着孩子进了寝殿，在尤听容婆娑泪眼之中，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到了尤听容眼前，“容儿你瞧，是个皇子。”
尤听容急切地半扬起头，倾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