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皇后的目光难掩惊惧，皇太后不仅仅是皇后的婆母，更是血脉相连的亲姑姑啊，如此狠心，如何能叫人不惊骇？
尤听容的目光悠悠然擦过皇后交握在身前，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转头看向肖院使，“肖院使可识得此毒？”
肖院使面有惊疑，沉吟片刻，如实道：“微臣孤陋寡闻，杨太医所说之蛇，微臣只在医术中得以窥见图文，确如杨太医所言，但并未亲试，不敢断言。”
皇后在听到这句话后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得亏肖院使是个性情严谨之人。
“肖院使行医一辈子都没见过，看来还真是个稀奇玩意儿。”单允辛似是有些困倦地揉了揉额角。
常顺就是单允辛肚子里的蛔虫，恰时地提议，“陛下，奴才也觉得稀罕呢，机会难得，不知……可否让奴才也开开眼，见识见识，这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毒？”
单允辛头都没抬，只扶着额角的手指头微微点了点。
常顺立刻招手唤了侍卫来，“去，带一个死囚来。”
涂丞相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开口要拦，“陛下！太后娘娘灵柩前，怎可叫罪恶之人污了……”
不等他说完，尤听容先发难，“丞相大人的意思是太后娘娘灵前不该由戴罪之人污染，莫不是涂家有自愿殉葬之人？”
“那是最好不过的，为太后娘娘殉葬，是大功一件呢！”尤听容一边说，回转过身，目光在涂丞相身后一扫。
那些个方才还义正严词满口仁义道德的臣子们齐刷刷退了半步，忙不迭地躲开了尤听容的目光，生怕叫她点了名。
涂丞相的嘴还半张着，话却再说不出了，只能深深地看了眼尤听容，脸上闪过狰狞之色，最终却只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消解于无形。
很快，一个五花大绑身着囚服被提溜着押到厅前，要说此人也是倒霉，原本因为国丧，三月之内斩刑不予处决，现在却片刻难逃。
张福手脚利索，常顺一点头，他两步上前，随手攥了那囚徒的头发，抬手就要将蛇毒灌入。
“且慢！！”殿中响起不约而同的两声，止住了张福的动作。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肖院使和杨太医，肖院使开口解释道：“蛇毒不同与砒霜之毒，是通过血液流走心窍四肢，生吞蛇毒并不会毒发，可……可若口腔中有伤口，则必死无疑。”
杨太医也点头补充道：“微臣此前也着意提醒过皇后娘娘。”
话音才落，白幡之下站着的彩星突然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旁的彩月也是面色惨白，得亏扶着身边的宫灯，这才勉强站立。
“看来……两位姑姑想起了什么？”尤听容轻叹一口气，“二位都是太后娘娘的贴心人，现在太后娘娘枉死，若不能叫真相大白，只怕太后娘娘要死不瞑目的。”
彩星哆嗦着嘴唇，颤声开口，“太后娘娘病逝前一天，一直是皇后娘娘侍奉汤药，皇后娘娘为了哄太后娘娘欢心，特意寻了孔府名厨进宫，为太后娘娘做名菜八仙过海闹罗汉。”
“却不想……那厨子却是个不当心的，菜肴里混了一根未经处理的鱼骨，太后娘娘没有留神，不慎、不慎划破了上颚……”
彩星说着，就呜咽着俯首哭了起来。
这样的手法，即便太后娘娘的膳食经过重重查验，也是验不出来的。
话说到这一步，这毒验与不验已经不重要了，一环扣一环的巧合之后，必然是精心的算计。
那头张福随着常顺一个眼神，张福顺势挑破了那死囚的舌尖，灌了蛇毒进去。
众目睽睽之下，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囚犯不过半刻钟便瘫软在地，整个人涨红了脸，双唇微张，却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双目圆睁，眼球渐渐充血，最终变为灰白色。
肖院使三两步上前，抬手去探颈侧的脉搏，无声地对单允辛点了点头，这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围观的众人都不禁退了半步，离得更远了些，唯恐沾染了。
从中毒，到毒发，前后不过一炷香，如此可怖的毒药，中毒者却连发声都做不到，众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最是爱惜性命，设身处地一想，如何能不怕？
单允辛这才抬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囚犯，挥了挥手，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至此……皇后还有何话要说？”随着单允辛难辨喜怒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跪在殿首蒲团之上的皇后身上。
自彩星开口佐证起，皇后的脸色便一点点灰暗了下来，也不分辩了，只有紧咬的腮帮子收紧的下颌暗示了她的不平静。
此刻单允辛问起，皇后脑中一片木然，但她清楚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能认。
几息之后，皇后再抬首，通红的眼中已然布满哀戚，看着单允辛，带着哭腔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贵妃早有筹谋，都是杨太医的一面之词，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皇上……”
涂丞相看着哀泣的皇后，匀了口气，开口帮腔：“皇上，皇后娘娘不过是侍奉汤药于太后娘娘榻前，一切皆是奸人算计，与皇后娘娘无关呐！”
丞相夫人也膝行上前，“陛下，此事必定是奸人精心设计，您可以怪皇后娘娘无能，治宫不严，却不该偏信歹人疑心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