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秦灼没有疯狂,也没有痛苦,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捻灭,“嗯。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他越平静,沈漫九反而越难受,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犯贱,她提的走,却又希望秦灼挽留她。
树荫婆娑朦胧,沈漫九觉得她的心也像是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自己也看不清。
她在想,如果秦灼挽留她,她会不会留下,会不会拿出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他一起,现在倒省了复杂的纠结了。
这场关系里,秦灼极尽卑微讨好,也会累吧。
当年的自己于他而言,像是一颗求而不得朱砂痣,真尝到后,也许反而没那么美好,自然而然成了蚊子血。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不远处,沈洲降下车窗,他目光越过秦灼,“沈漫九,聊完了吗?”
空气有片刻的沉寂,两人四目相视,沈漫九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一片深海,呼吸艰难。
秦灼神色平静,沈漫九胸口处也毫无波澜,只有那块玉观音的温度,她感受不到他痛苦。
沈漫九自嘲勾唇,她三番几次伤他心,让他失望,失望累积多了,也许就是真的不在乎了。
沈漫九眸底无光,无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秦灼盯着那辆迈巴赫消失在视线中,掩着唇咳嗽两声,一股腥甜上涌,他无所谓地蹭了蹭唇上的鲜血。
他早就明白这个世界的秩序,弱肉强食,上位者掌控着话语权。
他是打了沈渊,但不过是回击,沈漫九说不要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别人,那他就应该被打吗?
而且他受伤更重,内伤,沈渊找人按着他,找了专业的打手,专挑脆弱的地方,腹部,胸口,外伤几乎没有,却内伤淤血,而沈渊却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他承认自己狠戾,但论阴毒,沈渊比他更高明。
沈漫九给他发了那样的信息,他也没怪她,她说的是实话,他的确配不上她。
他真正难过的是,沈漫九只管来质问他,他说痛,她已经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他在沈漫九眼里,大抵就是黑暗阴戾,手段残暴的存在,不配得到同情和信任。
果然是玩腻了。
她以前再如何生气,也会因为心疼他受伤掉眼泪,现在呢,甚至不相信他受了伤。
也许在她眼里,像他这种人,随便怎么打都没事,而像沈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自然连点皮外伤都不能有。
她不久前还说爱他,但这份爱在她心里的分量,恐怕连那个沈渊的分毫都比不上。
秦灼剧烈咳嗽两声,吐了一大口鲜血,他按了按心口处,疼的要命,像有一把无形利刃,一寸寸割着他血肉。
他眼底浮上猩红,唇角勾起一抹笑,鲜血衬得他阴翳又糜艳,像是一场漫天的火,铺天盖地的火光吞噬一切,靡丽落尽,最后只留下不绝的浓烟。
他忽然明白,想得到她,除非自己就是上位者。
靠卑微讨好,伪装良善,只会是一条匍匐在她脚边,随时会被她抛弃的狗。
*
沈漫九准备出国那天,沈渊和白钰来机场送她。
出国前她没再见过秦灼,秦灼也没联系她,他就那样安静消失在了她世界里。
机场最多送到安检处,沈漫九独自坐在VIP候机厅,有些晃神,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走了和前世一样的路。甚至比前世更早出国了。
出国,读书,然后呢?
沈家会走老路吗?秦灼呢?
他对她没了感情,也大概厌倦她的玩弄与反复无常。
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她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他,她无数次希望收到他的消息,然而一条也没有。
她想他们亲吻时他眼里荡漾的温柔笑意,在一张床上时他贪恋的抱着她,会偷吻她,她睁开眼时,他唇角孩子气的笑容还来得及敛去。
他会在晚上锻炼,练卷腹,专门让沈漫九帮他压着腿,背心勾勒出他肌肉线条的起伏,空气中交织着他汗水散发出的荷尔蒙气息。
他会故意拉住她手,让她帮忙摸摸他的腹肌结实不结实。
会带她逛夜市小摊,早上去晨跑,然后变成花样的给她买早餐回来,她说他不用起那么早。
他只是冲她笑,说晨跑顺路。
顺什么路,城东西南北他都要跑个遍了,就为了给她换花样。
她和秦灼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沈漫九觉得内心被酸涩填满。
若是有一天沈家真的出了事,他还会帮吗?又或者,他会不会报复沈家?报复她?
只要活着,就没有盖棺论定这一说,活了两世又如何,一切都是未知和变数。
两世都被人保护庇佑,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成长,仍然被命运推着前进。
最后一次播放登机广播,请航班号GK5798的旅客……
登机广播再次播报沈漫九的名字提醒她登机,沈漫九拿着登机牌起身向外走,打开门,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腰间。
她抬眸,撞上一双熟悉的深邃眼眸。
是秦灼。
他穿着地勤工作人员的制服,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抵在沈漫九腰间,他笑的肆妄,用刀逼着她退回到了登机室,“沈小姐,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想放你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