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已亡,明日初生。
而其中逃脱不开的,是今日。
那是她人生最为黑暗的一段岁月,这一段岁月并没有完全离去,也在她的手腕处留下过小小的伤疤,但是当她仔细去回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模糊了那一段的记忆。
只有那个午后,在她心里留下了至深的印象。
“我知道。”霍应淮抬起手,遮住眼睛:\"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偶尔,我也会想放肆一下。”
他并非无坚不摧。
她一直都知道。
但他也并非不能直面风浪。
商蓁起身,拉开霍应淮的手,小心拥住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没事的,如果你想放肆,你就去做。你如果想去摔东西泄愤,我让他们去景德镇买些陶瓷过来专门摔着好听,你如果想撕东西泄愤,去让沈秘书拿些白纸过来让你撕,你如果想天凉王破,那······”
她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干商业的料,只能有些悲壮地说:“那我没办法了,我只能告诉你商煜在外面背着陈雯霏养了多少女人。”
霍应淮忍不住扶额。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他对商煜身后的女人可没有兴趣。
虽说如此,他原本下压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从喉腔之中发出低低的笑声,震在商蓁的耳边。
随着他的笑声,商蓁干脆将重心压到床上,假装绷着严肃道:“那如果你还不开心,我给你背李老师的《文物学》也可以。不过那就不是散心,是给你催眠了。”
话还没说完,商蓁自己就绷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李老师的文物学是国内学文物博物馆的必读书目,她在出国之前买了本带出国,在闲暇时候也会翻看,对于非研究的人来说,这本书相对来说理论内容较多,不易通读,仿若催眠。
“可以留着背给爷爷听。”霍应淮的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商蓁的腰上,他没有完完全全搂上商蓁,只是在箍着她,省得她摔着。
“好啦。”商蓁起身坐到床沿,拿过放在床头上的银色盘子,送到霍应淮面前,示意他自己叉一块:“既然可以坐轮椅了,要不要我推着你去湖边走走?”
电视机旁边放着的折叠轮椅看着比较轻便,上面还放着一条黑色的束带,和景区的轮椅看着有些相似,只要能有人帮她把霍应淮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上,她应该就能推着他出去走走。
人待在家里待久了都会感到憋闷抑郁,何况他一直被困在小小的床上,除了换病房和转院之外,一个月的时间都被限制在了这一间几十平方的房间里。
霍应淮看了眼窗外,低低地应了一声。
商蓁给霍应淮新的主治医生发信息确认之后,就让护士还有病房的值班医生进来,先给他穿上腰胸护具,再帮助霍应淮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上。
他几乎是被半抱着抱到轮椅上的,康复医生用双膝抵住霍应淮的膝盖处,托起他的臀部,将他抱到轮椅上。
霍应淮下意识用手撑住轮椅的扶手,而他的手马上被护士平放于扶手上,而后上前对他的坐姿进行调整,用安全带将他的背部和椅背寄在一起,并在他的□□夹放了一个小枕头,最后将他下落的双足放到轮椅的脚踏上,调整好尿袋的位置。
虽然医生和护士手脚十分麻利,但是整个过程还是折腾了几分钟。
见他们处理好,商蓁对两人道了谢,走到霍应淮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有些冰凉,整个人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商蓁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还没适应轮椅的原因。
“我们早去早回,你还不能坐轮椅坐太久。”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膝盖间的枕头,这是为了防止股骨内踝受压所放,只是在漆黑的轮椅上格外的明显。
商蓁小跑着从自己的小房间里拿出一张薄毯,盖在他的膝盖上,遮住他面前的枕头和垂下的尿袋。
她理了理毯子,蹲在他的面前,牵住他的手,柔声道:“我们就去楼下转一圈就上来,好不好?”
他握紧了她的手,迟疑地说好。
不能出去的时候一心想要着出去,真要走出去了,却会有些惧怕。
惧怕别人的眼光,惧怕即将面对的短暂的自由。
商蓁直起身,解开轮椅的刹车,将手按到扶手上,将轮椅推了出去。
当轮椅推出木质房间门的那一刻,霍应淮微不可听地舒了口气。
轮椅的轮子静静地划过大理石的地面,他们两人的影子在白色的大理石板上随着白炽灯的照亮分开又重合。
走廊尽头就是电梯,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跟着他们一起下楼,但他们并未打扰商蓁,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
医院的无障碍通道做得十分完善,刺眼的夕阳已经在这时候逐渐落下,但是天际间的余光还在尽力照亮这片天地,路边的路灯由于机械的设定已经打开,湖边的小虫子已经萦绕在灯泡旁。
空气中带着湖水的潮湿感,虽不黏腻,但也隐隐有股鱼腥味,只是这股味道很快就被湖旁植被的清新所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