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有些微热,但并不是因为想要流泪,而是他难形容的依恋。
是依恋,是依赖,是那自私的不想放手,想让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去的偏执。
“蓁蓁,你会让我,”
霍应淮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只是抚上了商蓁的脸颊,她的头发一直都是三七分散在自己的身后,耳边时不时有碎发从耳边冒出
。
他将那些不听话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看着她眼,看着她的眉,看着她脸颊上微微的红润,在她疑惑的注视中,将没说完的话缓缓说出:“你会让我——不愿让你离开。”
话音未落,商蓁扑哧一笑,眉眼弯弯地将脸颊靠在他的脖颈边,霍应淮下意识地张开手臂将她笼在自己的怀中。
她亲了亲他有些泛红的耳垂:“我不会离开。”
“嗯。”霍应淮侧过脸,他没有解释什么,他的下颚处不断有商蓁的发丝擦过他的皮肤,就好像是在洪水中他抓住的那一线的生机,让他紧紧不算撒手,想把她紧紧锁在自己身边,期望对方一刻都不要离开。
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知道她每天晚上看材料看到深夜,也看过最近的她们馆的预告推送,在那些署名为商蓁的文字当中,霍应淮窥探到了她的内心。
庭院深,帘幕重。
在辉煌宏大的历史背后,是社会赋予女性身上的标签,他们用这些标签掩盖了女性坎坷的一生,遮掩了她们的身影,将她们遗漏于正统历史之外。
她说,她们是溪流,高山,日月,山河。
她们奔腾于长河之中,即使被迫沉默,即使被迫消亡,即使不断沦为河泥。
也依旧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第33章 第 33 章
经过两天的休息, 流动展厅的布展最后要依靠设计公司的制作的展陈道具也已经布置完成,博物馆的门口早已经挂上了以文俶《秋花蛱蝶图》为底版的宣传图,不同种类的文物已经静静地陈列在了展台内, 等待着今日的开馆。
商蓁早上到的比较早, 她吃好早上厨师从老宅送来的全麦三明治在办公室泡了杯手冲后,就和抵达办公室的徐姐直接来到了展馆内。
展馆选的是湘妃色作为主色调,刻意营造的书法垂帘垂挂在地上, 与分散在地板上的白色枝丫和木质窗门一起,隔开一个个不同主题的展柜。
她们两人一起例行走过展馆,在光影垂帘的幻色中, 去看那些曾经出现在她们生活中的日常用品,去看那些笔墨丹青。
一扇玻璃,隔开了百年的时光, 这些宣纸正在一点点变得脆弱,那些铜质的物件在浮动的尘埃中静静地氧化。
斯人已矣,长物长存。
在幻影幻色中,在时空交错中,商蓁感到一阵恍惚。
由古至今, 江南这一词就被无数人赋予了对于烟柳弄晴的想象, 是陆凯狼毫下的一枝春也是柳永的东南形胜,江吴都会,抑或是张岱笔下转瞬即逝的桃柳明媚。
这片温暖潮湿的地域在经济重心完全南移后变为了帝国的粮仓,繁华的物质文化在今天依旧成了这片地区的内涵。
相较之于地理概念上的江浙、行政概念上的苏杭湖, 文化上的江南地区将带着奢靡的物欲,浓郁浑厚的□□, 将人的欲望在此地无限地放大,融入于山水之中。
千年百年, 不变的是这片潋滟。
“我们正在和她们交汇。”徐姐看着面前顾横波薛素素的扇面,转身对商蓁感慨道:“之前她们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展厅的活动究竟要如何设计,才能讲述她们的故事”
“文俶,仇珠,她们是吴门的传承人;薛素素,柳如是,顾媚这些名妓,说出去只会有人感慨一声秦淮八艳美艳绝伦;哪怕是有封号的孺人宜人乃至梁庄王继妃魏氏,百年千年,我们也大多也只会感慨她们儿子丈夫对于他们的爱。”
“如果说,她们已经是物质文化以及儒学文化下的受益人,那我们又该如何去讲千千万万王氏那样的女性。”
史景迁的《王氏之死》虽然基于了一定的文学性的叙述,但是也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大历史背后的这些千千万万的\"王氏\"——那些不堪生活压迫私奔,最后或是成功逃离丈夫,或是像王氏一样被丈夫杀害的女性,究竟有多少?
“我想。”商蓁看着面前的仕女小像,转身看着身后的展厅:“这就是历史的传承,也是我们要讲述的故事。”
她们的身后是一处刻意隔开的展厅,在展厅中没有任何文物,几幅仕女图笼罩了整个展厅,只摆了木质长椅和长桌,而在长桌背后的显示屏之中,正在不断通过纪录片展现着她们的故事。
但是商蓁要地复原并不是如此。
服饰复原,场景复原,她想通过文物用一个个关于她们故事的视频,向后人短暂地诉说着她们自己。
徐姐笑了笑,拍了拍商蓁的肩膀:“这周六第一个讲座的小活动,弄完之后也要开始拍你提议的视频了,八月份咱们部门还会新来个孩子,你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