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骗她。
她胸腔的那股气不比他的弱,她也轻轻吐出来。
彭安检讨自己,他从不给女人机会,唯独陆姩。他对她一忍再忍。他的声音变冷:“陆小姐,别玩了,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陆姩低下眼。
他的裤子很平整,什么事都没有。
彭安的“有事”不在表面,他猛地握着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他的手劲大得吓人。
他的脸埋在她的肩上,嗅着她发间名叫“陆姩”的味道。他呼吸急促粗重,竭力控制。宛如乖顺绵羊突然披上了狼外衣。
在陆姩的理解里,这是男人克制欲望的表现,但……这是不是色/欲?
彭安挣扎。
他如果想她死,她早就死了。他留她至今,因为他要她活……
他终于放开她,坐起来,低着头,摘下眼镜,手指揉搓鼻梁。再戴上眼镜时,镜片盖住了那一阵汹涌澎湃:“陆小姐,没事吧?”
陆姩看着他。
差了一秒,只差一秒,他就要暴露。但也就是差了那一秒。
他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的。”
她瞪他一眼:“睡觉了。”
*
睡不着的人轮到陆姩,她忍不住再一次吐出心中浊气。
真的就只差一秒。
她翻来覆去。将近三点,她索性去厨房吃掉今晚剩下的菠萝包。
刚啃了一口面包,她听见一声动静——大门外有车子停下。她第一反应是关上厨房的灯,躲起来。
再听,好像又没声音。
福源布店已经被扫荡,说明鹰记有眼线。难保鹰记不会查到这里。
人在逃亡的时候一定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两三下吃完菠萝包,观望外面。
夜色下,一道人影从院墙翻下来。
在茶餐厅遇到马骝时,他说,他们老大要活人,要问话。她的性命大概是能保住的。
只是,活人嘛,只剩一口气的也叫活人。手残了,腿瘸了,半身不遂也叫活人。
从厨房出去有一道侧门,这是彭安告诉她的逃亡路线。
她在想,走或者不走……
彭安是云门陈展星的身边人,鹰记会直接解决他吧?
她没有逼出彭安的真面目。万一……万一她疑神疑鬼,错怪了他。那他死得就冤了。
窗外那个人影潜进了左厢房。
再信大弱鸡一次。
这几天出来,她见不到毒花毒果,什么准备都没有。她拿起一把菜刀,死马当活马医了。
轻轻的门声在寂静月夜被放大。
她轻手轻脚地出去,走几步,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腰。
身后不知何时窜出来一人,说着蹩脚的国语:“东西在哪里?”
同时,她的菜刀被夺走。
“东西在哪里?”这人又说话。
她两手空空,人很镇定:“放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男人用粤语说一句什么,语气粗狂。
她猜在骂人。
突如其来,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男人手上极快,把抵在她腰上的东西移了位置,低声说:“别动,否则你这条命就没了。”
紧接着,左厢房又传来了两下枪声。
之后,回归平静。
枪口紧紧贴过来,陆姩的太阳穴冰凉冰凉的,她说:“我没命,你们也拿不到东西。”
彭安被她刺过一刀,又被孔净远刺过一刀。他恐怕躲不过枪……
他的战斗力是个渣。
第48章
不,从来没有存在过。
陆姩听见远处传来几辆车的发动机响,寂静夜里如庞大浪潮。
大队人马来了。
随即,一束光从左厢房的大门窜出来,速度快,飞得像只鸟。
男人的眼睛追着那一束光,直接朝那开枪。枪响,中弹的却是他。他叫了一声,手里的枪支落地。
左厢房有道黑影席卷而来。
陆姩竟觉那人身姿矫健。
他说:“陆小姐,走。”
无需多言,二人默契十足,她跟着他出侧门,上了车。她问:“我们这次又去哪里?”
“先离开这里再说。“听彭安的意思,可能这一次没有后路。
追兵紧咬,“乒乒乓乓”的动静全是子弹和汽车金属皮的碰撞。
彭安将油门踩到底:“陆小姐,抓紧。”
陆姩大力地抓住把手。
彭安:“陆小姐,趴下。”
她没有半秒的犹豫,立即伏低身子。
她不知怎的,在这样亡命的一刻还有心思去观察彭安。
他娴熟地操纵着方向盘,侧脸干净硬朗,他认真时,冷静得如铁铸。
她并不是错怪彭安……有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前方露出一家刚刚宰猪的猪肉铺,卸货车停在路边。
眼见将要撞上,陆姩也不发声。
彭安把车子急急地驶出一条弧线,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嘎嘎的声响。他又迅速地后退,倒车进窄巷。
巷道两旁高墙夹峙,月光照射而下,巷子幽暗,只剩车子尾灯发出微弱的光。满地的狼藉,车子噼噼啪啪的,一路撞击、碾压,穿过窄巷。
陆姩像在坐船,身子由于惯性,转了一个大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