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看向陈蕴:“……”
陈蕴继续道,“四小姐很信任史伯,因为史伯是府中的老人,所以四小姐从小就熟悉史伯;但反过来,史伯同样熟悉四小姐,也知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可以打消四小姐的疑虑,譬如,属下试探着问起,为什么涟恒公子没有告诉府中,四小姐在主上这处,史伯就特意提起了涟恒公子草木皆兵,四小姐是没有再追问了,以为史伯说起的涟恒公子情况同涟恒公子最后离开时一样,所以四小姐当时打消了疑虑。但其实细想,虽然也说得通,细想之下,其实也最多能证明史伯见过涟恒公子,知晓涟恒公子的情绪,还是解释不了涟恒公子为什么没有告诉家中事情……”
涟卿指尖攥紧。
陈蕴继续道,“更极端猜测,什么样的场景,涟恒公子见到了史伯或家中的人,但只字不提四小姐的下落?”
涟卿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陈蕴沉声道,“我同涟恒公子一道去过长风,二公子看似大大咧咧,但其实粗中有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涟恒公子觉得哪里不对,或者觉得危险,所以才不会告诉所有人实情。”
涟卿再次想起二哥那封信……
如果顺着陈蕴说的继续想下去,又会回到她早前想过的场景,细思极恐,却处处都对得上。
这一切,都是在见到史伯之后打消了顾虑。
但如果,真的有了解她的人,知晓她见到史伯就会打消顾虑,才特意让史伯,而不是二哥来的呢?
涟卿手心渐渐冰冷,如果史伯真的有问题,那一切又回到了她早前推演过的情况,而且,越加合情合理。
见涟卿眸间微滞,陷入思绪,陈蕴没有打断。
良久,涟卿抬眸看他。
陈蕴如实道,“还要请四小姐恕罪,之前没有请示四小姐,我私下让人跟过史伯,接连跟了好几日,方才,史伯忽然说痛风,去了医馆抓药,整个问诊、抓药加在一起不超过一炷香时间。”
涟卿拢眉,“不超过一炷香?”
陈蕴叹道,“痛风这种病,正常来说,光是望闻问切,一炷香时间都不够,但一炷香时间,史伯看完了病,还抓完了药,只有一种可能——”
陈蕴看她,“不想停留的时间太长,引起旁人注意。”
涟卿脸色越加难看。
陈蕴继续道,“四小姐,可能要做好心里准备,淮阳郡王府实情如何,可能不像我们从史伯口中听到的。就算史伯是淮阳郡王府的老人,他也并不一定是个好人。太多细作、内鬼,往往都是潜伏在身边最久,最值得信任的人,这样的人,才最容易被忽略……”
涟卿知晓陈蕴说的不无道理。
陈蕴看她,“如果是史伯,他这么做背后一定有动机。史伯字里行间,都希望四小姐尽快回淮阳,那说明他的动机藏于此后。如果史伯真的有问题,谨慎起见,四小姐,可以称病子啊袖城多停留几日,看看史伯是不是会慌乱。如果他另有目的,慌乱一定会露出马脚;如果没有,我们就正常回淮阳。”
涟卿颔首,“我知道了,稍后等史伯回来,我知道怎么做了。”
陈蕴又看向涟卿,“四小姐,如果有不对的地方,最安全的方式,我们还是折回燕韩。”
涟卿顿了顿,也再次点头,“好。”
陈蕴这才拱手出了屋中。
屋中只剩了涟卿一人,涟卿想起单独同史伯在一处的时候,确实,好几处言辞都同陈蕴说的一样,前后矛盾。
因为撒谎一定会有破绽,要遮掩破绽,就要更多的谎来圆,但说得越多,就会发现破绽越多,来不及细下思量,又不能中途停下仔细编纂,就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所以说得越多,自相矛盾之处就会越来越多……
史伯是在同她打感情牌。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站在史伯的立场,代入史伯的视角去想二哥的事,所以很容易共鸣,因为她也知晓二哥……
但其实,正如陈蕴所说。
如果站在二哥的立场,代入二哥的视角,爹娘和大哥是他最信任的人,那他为什么不告诉爹娘,还有大哥,她在哪里,如果告诉爹娘和大哥,不是更能让他们安心吗?
二哥就算再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又怎么会让爹娘和大哥一直担心?
但如果二哥真的魔怔了,都能说得通,但就同陈蕴说的一样,太巧合了……
巧合到什么都有理由,而且说得通。
涟卿攥紧指尖,如果连史伯这样的家中老人都这样,那爹娘,大哥,二哥,他们眼下安稳吗?
涟卿指尖再次冰凉,而且脸色苍白。
……
等史伯回了客栈,陈蕴同他说起四小姐病了,史伯惊讶。
等到屋中,看到涟卿躺在床榻上,是气色不怎么好,也声音很轻同他道,“史伯伯,可能是这一路赶路,又刚回西秦,有些激动了,染了风寒,也有些水土不服,从刚才起就不太舒服,今日先不走了。”
史伯明显意外,还是先问,“四小姐没事吧?”
涟卿摇头,“没事,就是不舒服,这一年在燕韩一直这样,只要一染风寒,就头疼欲裂,浑身难受。我也怕这幅模样回去,爹娘和哥哥看了担心,不如多留两日,将病养好了,等两日昼夜赶路,时间也能撵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