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尽力掩盖着情绪,将颤抖的声音压下。
“这里就是你的家。”闻彦庭说。
江湾抬起眸子看着他,平静的双眸下早已是波澜涌动。
多年的法庭经验强迫着她在此时镇定下来。
她说:“不是。”
江湾看着闻彦庭:“这里是我的家吗?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是以闻老师的养女的身份藏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又在晚上爬上闻老师的床听一句虚伪的我爱你吗?”
“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做不到。”
江湾的声音略有波动,随后又被她强迫着压了回去。
她的手紧紧攥着,指尖都凹陷在掌心当中。
江湾紧咬着唇肉,即便是双眼发酸发涩也依旧强撑着,睁大了眼。
她在克制,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闻彦庭震颤在原地,背脊都僵住。
江湾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头,那根刺在里面生了根,衍生出了成千上万,覆遍成了荆棘地。
他哪有资格嚷着疼,这根刺是他亲手种在她心头的。
江湾的双腿已经发虚,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她自虐般的,手心都快渗出血来也不愿意是松下半分。
“我本来以为我是喜欢你,还为此坚持了这么多年,我给陆叔叔写下的每一封信件背后,都是我在心底默念了一万次的我爱你。”
江湾看着他的眼,眼前早已是模糊氤氲的一团,即便是她已经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我想我错了,或许我对只是荷尔蒙刺激下分泌出的情绪波动,只是你把我从悬崖上解救下来后所产生的吊桥效应。”
“我真的喜欢你吗?”
江湾轻声问,气音下的哽咽让她的喉咙几乎要失声,她连自己都快听不清她的声音。
可偏偏在这熙熙攘攘、喧闹嘈杂的人群中,闻彦庭听的无比清楚。
“没有。”
闻彦庭的心猛然震颤,随即便是耳边传来的轰鸣。
他快要分不清是病理上的疼痛还是感情。
只是那一千万根荆棘发了疯的生长,几乎要钻进他的皮下骨肉,他没有一次是这样的疼。
他终于在这一刻承认他错了,他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那样矢口否认,不该亲手在她的心里种下荒芜,任那根刺野蛮生长。
江湾勾着嘴角,眼里蓄满了泪也倔强的不肯落下。
“闻彦庭,在你一次次的否认你对我的感情、一次次地辩解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时,我对你就已经再没有感情了。”
“谢谢你对我从前的照顾,从今往后,我们两清。”
江湾对着闻彦庭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弯下腰,长久没有起身。
他也没有看到,在她低下身的那一刹,泪是拼命的往下砸。
她不动声色,将脸颊上的泪掩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闻彦庭看着她的背影,心口是猛然撕裂的剧痛,任凭他怎么呼吸都喘不上气来。
直到江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紧紧地抓住胸口,将那口浊气吐出,痛地弯下了腰,大口呼吸着。
人来人往,再没人看到他因痛染红的那双眼。
第210章 番外-江婼
“书房外的江湾紧紧攥着门把手,身子渐渐滑落蹲坐在地上。
她紧抵着门,连手腕上的青筋都泛起,张着唇大口呼吸着。
过往的记忆像是泛黄发灰的胶卷如潮般连翻划过,几乎占据了江湾的整个大脑。
十多年过去,好像过不去的人只有自己,江湾垂着头,脸上再无生气。
她哪有嘴上说的那样洒脱。
当初她离开上海飞回了墨尔本,在那之后的三个月,江湾开始出现了强烈的妊娠反应。
那时的江湾已然有了抑郁倾向,连带着厌食反应,身体已经是骨瘦如柴。
钟迟不敢看她凹陷的面颊和空洞的双眼,只觉得那样死气沉沉的江湾不再是自己在大学时认识的江湾。
他读不懂江湾眼底藏着的情绪,更看不透江湾的心,他只觉得心疼。
也是在得知怀孕的消息后,江湾才猛然想起,在别墅那个昏暗的夜里,两人疯狂到歇斯底里,闻彦庭每一次都尽数留在了里面。
什么措施都没有。
那时的江湾刚经历了感情上的大起大落,整个人都被闻彦庭的一句话打的魂飞魄散,哪还有心思想着事后补救。
江湾没想过这个生命的去留,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墨尔本的心理医生建议江湾停止妊娠,她的身体太虚弱,又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这时候怀孕对江湾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江湾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在心里做了决定。
她停了抗抑郁的药,每天都强忍着恶心与不适大口地吞咽着食物,只为了给腹中的孩子补充营养。
那是她与闻彦庭之间,唯一留下的回忆了。
江湾光是这样想着就止不住的眼眶发酸,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和闻彦庭两清。
就像闻彦庭当年所说,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是不对等的,连同感情。
怀孕几乎要了江湾的半条命,她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墨尔本,事务所在得知江湾怀孕后为其发放了一年的产假,钟迟来过几次,都被江湾隔绝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