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柠抬眸,眼里氤氲着水雾,她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总是哭,也太窝囊了,她现在可是在生气。
在秦戍怔愣的目光中,路柠一字一句:“一如四年前,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你去了茨阳沟以后,就不会和你一起努力呢?”
“秦戍,感情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是不是也该问过我的意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酸涩的感动充盈着秦戍的肺腑,他向前,一把将路柠拥进怀中,下颌线紧紧贴着她的发顶,双臂用力,像是要把她嵌入骨血之中。
路柠由他抱着,说:“你知道吗,分手的那个晚上,我本来是很开心的,我想告诉你,爸妈没能劝动我和你分手,没能安排我进医学院,我会和老陈来黎阳坝,暂时和你分开一段时间,我想让你别忘了我。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把我抛下了。”
“对不起,对不起……声声,对不起……”
秦戍心如刀割,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是他的错,他不该低估他的路声声。
路柠凄婉地笑了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接受爸妈的安排,不会为了我们的未来一起努力呢?秦戍,你还记得,白色山茶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是——你怎敢轻视我的爱意?
第34章 大白菜
那天在老陈办公室, 秦戍问了老陈一个问题,他问路柠这些年在黎阳坝的生活。
这在老陈的意料之外,但他可以理解, 因为秦戍说过,他要追求路柠, 秉承着为学生的终身大事着想, 老陈一个劲儿地夸路柠。
说的都是好话,却也都是实话。
作为同批来到黎阳坝的直博生,路柠年纪最小,细皮嫩肉,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笑起来杏眼弯弯,让人软了心防。大家都小师妹小师妹的叫着, 疼着。
初来黎阳坝,没项目, 老陈先锻炼的是他们出野外的能力。
早上五六点就要起床,简单吃个早饭,便背上相机和行囊,从老乡家的菜园子后面上山,一直爬一直爬,没什么具体的目标, 就是边爬边看, 认植物。
有时候, 还会遇见老乡在半山腰放养的牛或者驴,动物粪便到处都是,臭气熏天。老陈便激励他们,说再往上走一截, 就能看见樱桃树。正是山樱桃成熟的时节,于是学生们捏着鼻子忍着辛苦往上爬。到地方了,才知道老陈是骗人的,樱桃早就被林间的鸟吃光了,连樱桃梗都不留下。
爬了好几个小时,海拔一千多米,手机没有一格信号,真真正正与世隔绝。
大城市来的年轻学生们待久了实验室,何曾受过这种苦,体力连老陈都不如,一个个叫苦不迭,累哭的都有。
老陈摇头叹气,再一看人群中的路柠,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喜与激赏。
看起来最娇嫩的小姑娘,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大石头上,脸蛋被高海拔的紫外线晒得红彤彤的,不抱怨不言语,一张张翻过相机里拍下的照片,遇见不懂的,就向身边的师兄师姐求问。
这并不算最难熬的。
黎阳坝远离城镇,小小的村庄从头走到尾也就两三公里,稀疏的人家坐落在山脚下,留下的都是没法外出挣钱的老人,和需要上学的孩子。
没有娱乐设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这里闭塞的像是还未开化的简单群居社会。
几天还好,时间久了,难免会枯燥无聊,尤其做科研,这种最枯燥无聊的事。
老陈没想到,路柠会是适应最快的。
老陈对秦戍说,和柔软外表完全不同的是,路柠这孩子身上有种不屈不挠的韧劲儿,心无旁骛,科研工作即使枯燥无聊,路柠也能做到最好。
四年前,路柠远离了熟悉的城市和家人,独自一人来到黎阳坝,陌生艰苦的环境里,她一心一意从事科研,认真踏实,没有抱怨过一句。
老陈口中的路柠,和秦戍记忆里,总爱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此时此刻,在农家乐后院里,听着路柠一字一句讲述,秦戍后悔极了。
人这一生,总得长大,每个人的成长方式都不同。可如果没有秦戍主动提出分手,路柠不会一个人,经历磨皮削骨的方式痛苦成长。
她或许会和其他人一样,在黎阳坝受了委屈,就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向男朋友撒娇,然后再一点点学会适应。
可因为他,路柠和家里闹了矛盾,本应该支持她的男朋友,却不知身在何方。
所以路柠不得不成长为老陈口中,最具韧劲儿的女孩。
秦戍恨不得回到四年前,狠狠给自己一拳,看看你他妈都干了什么好事!
“路声声,”秦戍声音微微颤抖,“我后悔了。”
路柠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男人明显的震颤。
路柠退出来,仰起头,认真地看着秦戍的眼睛,抬起手,白嫩手指抚上他深邃的眉宇,一点点移到鼻梁,鼻峰,唇瓣,下巴……
秦戍就那么低着头,拥着路柠的双臂不肯放松,深深凝视着她,目光寸寸描摹,最后停在路柠浅粉色的樱唇上。
温热的指尖仿佛燃起一簇火焰,发热发烫,却不敌男人的目光,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温度,似是要将路柠融化。
路柠受不了这灼人的温度,手指蜷了蜷,但没有收回。
这成了某种信号,秦戍敏锐地接收到,倏而将脖颈弯得更低,距离骤然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