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奚卿尘看她一眼，“这是我在与他的较量中，第一次获胜。”
盛意愣了愣，半晌叹了声气：“仙士，你真的很会勾起人的愧疚心。”
奚卿尘默默别开脸，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默默勾起唇角。
盛意不知他计谋得逞，还磨磨蹭蹭挽上他的胳膊，猫儿一般顺从地靠在他肩膀上。奚卿尘不自觉地挺了挺背，无声握住她的手指。
“每次你偏帮他，我都有点伤心。”奚卿尘实话实说。
盛意：“嗯，我知道。”
“以后，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了？”奚卿尘又问。
盛意：“嗯，只有你。”
奚卿尘不再说话，也不知信了没有。
两人赶了三天的路，在第四天的清晨回到了盛家村。
盛家村的一切都极为清晰，村头的流浪狗、路边玩耍的稚童以及每个邻居的脸，都真得仿佛在现实里。
他们曾经住过的破瓦房也是如此，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甚至还放着他们离开那天随意丢在地上的扫帚。
饶是知道这里是幻境，盛意也恍惚了一瞬，半天才无声抱住旁边的人。
“怎么了？”奚卿尘问。
“……没事。”
奚卿尘只当她是想家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两人便在幻境里的盛家村住下了。
盛意时隔那么那么久又一次站在灶台前，竟然忘了该如何生火做饭，好在奚卿尘看出她的生疏，主动过来帮忙，轻易便将火点燃了。
盛意笑笑，转头去晃了晃米罐，没想到还够他们一顿吃的。她当即挽起袖子淘米，和奚卿尘在逼仄的厨房里共同完成一顿午饭。
日子和之前在主峰时相比，好像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每天打坐散步的地方换成了盛家村后山。
从前不在乎的平顺生活，重新经历一次总算能感觉到其间的珍贵，盛意也想陪着奚卿尘重温旧梦，但随着日出的时间越来越短，她还是着急了。
幻境中时间概念模糊，但幻境外时间流逝却是实打实的，日月星辰时常代表入幻者的状态，先前九百年无法沟通的岁月她都没着急，无非是因为每天日升月落都是正常的。
可如今却不同，代表灵力的太阳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说明奚卿尘已经开始灵力不支，除了这个幻境，她还要再经历顾惊时的才能出现在真正的山河图里，这些都需要时间。
她必须得走了，可奚卿尘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
盛意试探了奚卿尘好几次，都没能得出个答案，只能靠自己思考。可不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于是每日皱眉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个人情绪上出了问题，枕边人往往是最先知道的。奚卿尘就看着她时不时叹声气，仿佛有很多苦恼的事。
又一日清晨，盛意醒来没看到奚卿尘，便独自一人来到厨房里，打开米罐将里头的米全部倒出来，刚好倒够一碗。她抿了一下唇，把米简单淘洗一番便下锅了。
烟囱里冒出阵阵白烟，米香味也渐渐散发出来。盛意往灶台里添了一块柴，又掀开锅盖瞧了瞧。
蒸腾的雾气将整个厨房弥漫，盛意伸了伸懒腰，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便笑着回过头，朦胧雾气中果然瞧见熟悉的玄衣。
“打完坐了？”她笑着问。
“嗯。”
奚卿尘朝她走来，距离越来越近，雾气也渐渐散尽，他的眉眼终于在盛意眼中清晰。
盛意看着他眉上的小痣，表情突然僵住。
“我来烧火吧。”奚卿尘道。
盛意怔怔盯着他，直到他接过自己手里的锅盖才猛然回神：“已、已经快好了，不用添柴……你盯着火别灭就好。”
“嗯。”奚卿尘答应一声，便在灶台前坐下了。
盛意垂下眼眸，安静地搅着锅里的粥，两人直到早膳做好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用过早膳，奚卿尘朝她伸手：“去后山散步吧。”
盛意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你知道这里是幻境吧？”
奚卿尘平静地看着她：“什么？”
“别装傻，”盛意叹息，“山河图的幻境虽然都是入幻者一力构建，可不代表入幻者就能彻底无视其间种种古怪，先前那些弟子身影模糊，你没有看出异常，可以解释为你从未认真瞧过他们，那盛家村呢？只剩一顿的量却永远吃不完的米缸，每天只有两三个时辰的太阳，你都没有发觉不同？”
“临近冬日，天短夜长也正常。”奚卿尘解释。
“仙士。”盛意头疼地看着他。
奚卿尘眼神渐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也想多陪你些时日，可眼看你的灵力快支撑不住了，若我再不走，你和我都可能会死在这儿。”盛意尽可能解释。
奚卿尘冷淡地与她对视，眸色逐渐清醒沉静，摒去幻境里那一点浅显的情绪波动，他又成了不染纤尘的谪仙。
“你先送我出幻境好不好，只有这样我才能带你离开山河图。”盛意好言相劝。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若真想离开，就该耐心些哄骗我。”
“我没骗你，也想一心哄你，”盛意看着他的脸，眼神复杂，“可我怕你会沉浸在现在的脸里，逐渐护忘了自己。”
说罢，她将房中破落的铜镜抱来，直接举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