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弦还要怎么绷,余景洪觉得都快断了。
他打个哈欠,顺便看一眼手表:“还没开考呢。”
看样子,他对这场暂时和自己无关的考试也是一清二楚。
余清音深吸口气:“担心也没办法。”
余景洪本来想狡辩自己并不担心,但还是说:“你这天天提,我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余清音确实很看重高考,对多数中国人而言,这本就是能改变人生的一件事。
尤其是年岁渐长,虽然大家都说出社会以后考多少分没人在乎,却反而成为她的一桩心魔。
她一脸严肃道:“因为真的很重要。”
余景洪暂时品味不到,毕竟他原本的规划是接受完义务教育就去打工。
只是他认为堂妹的话最好不要反驳,带着几分敷衍点点头。
早晚他会知道的,就怕能体会的时候来不及。
余清音:“读你的书吧。”
得,余景洪把书翻开:“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余清音不由得又开始琢磨起来,这次中考会考哪一篇古文。
她已经想了半个月题目,可惜毫无头绪,仿佛自己从没参与过一样。
不过金手指未必牢靠,人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她反正每一篇都背得滚瓜烂熟,心想爱咋考咋考,咬一口不爱吃的紫米糕。
吃吧吃吧,这帮孩子还能在教室里待几天呢。
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们送走,何必春心里多少有些感伤,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同学之间也是,有的人都开始提前告别了。
环境对人有影响,余景洪也不免伤春悲秋,长吁短叹。
放学路上,他跟堂妹道:“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他小学在村里念的,同学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按理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很多人他连长相都早已忘记。
余清音经历过的离别更多,她有时候觉得人生到最后就是孤独。
不管曾经有多少热闹,都会像烟花一样散去。
这种心态,有点不阳光。
余清音希望堂哥更加开朗一点,说:“等上高中就会有新朋友。”
高中会是什么样呢?余景洪充满期待。
畅想没几秒,他就意识到前提条件是能考上高中,脚步沉重地回家。
两家租住的地方不在一个小区,余清音要多走几步路才行。
她喘着气爬上五楼,钥匙都没拿出来就有人开门。
余海林满脸兴奋:“姐姐姐,今天发考卷了,你猜我考多少?”
一看就特别好,要有尾巴的话都快摇出残影了。
余清音大胆猜测:“一百?”
余海林原地蹦三尺高:“就是一百。”
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余清音竖起大拇指:“做得好,晚上带你吃烧烤。”
什么就吃烧烤,范燕玲从厨房出来:“不要整天吃垃圾食品。”
妈妈说的才不算,余海林不以为意,余光里偷偷看姐姐。
余清音虽然穷得叮当响,答应的事情却不会反悔,点点头:“我说到做到。”
嘿嘿,那就好。
余海林心情甚佳,继续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脚还翘得老高。
真是乱七八糟的坐姿。
余清音也不说他,趁着开饭前的几秒再背几个单词,一手拿着筷子也舍不得放下书。
这佛脚,到底能不能抱住。
范燕玲看着说:“不行,我明天得去趟文庙。”
县里还有文庙?余清音还是第一次听说,满脸狐疑问:“在哪儿?”
范燕玲:“紫阳山。”
那得多远,来回搭车都要花三个小时。
余清音嘴角抽抽:“你不是晕车吗?”
再晕都得去,这还显得自己的诚心。
范燕玲独断专行:“就这么定了,你们明天中午自己找饭吃。”
到这会,余建江才插话:“记得给胜舟拜一拜。”
还用他说,范燕玲点点头:“我今天早上可是光给他拜了。”
早上?余清音不由得问:“拜什么?”
那可多了,范燕玲一一列举,最后感叹道:“都是为了孩子,不然你大伯母十几年也没记着求神拜佛的。”
其实在余清音的印象里,十几年后的大伯母也变了,尤其是抱孙子后。
她夹一筷子面:“我大哥成绩好,肯定没问题。”
那倒是,人家的孩子是从小省心。
范燕玲觉得她还不如替自己发愁,莫名瞪一眼丈夫。
余建江当作没看到,吃完饭下楼接着干活。
大中午的,没人买手机,但需要维修的活可很多。
余建群看到弟弟就说:“这部红色的是德子的,他待会来拿,抓紧弄弄。”
兄弟俩是差不多的沉默寡言,脾气也很相似,连做生意都是一样的老实巴交。
这年头,实在人难找,因此店里经营得还算如火如荼,连吃饭都得轮流。
余清音来的时候她二伯不在,倒方便她大大方方说:“爸,能给三十块钱吗?”
余建江也不问她要钱干嘛,钱包丢给她:“自己拿。”
这可是个好机会,余清音打开看:“我拿五十行吗?”
行行行,余建江忙得没空理人,随意点点头:“等你考上一中,五百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