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杨氏的目光就像是利刃一般，让他不敢直视。
他没想到杨氏会说出这些话。
“母亲，我不是，我不是……”
他想为自己辩解，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
说他没有在兄长离世之后暗自庆幸？
说他没有在那时高兴于自己能够袭爵？
穆从文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安和堂。
胡嬷嬷看着木然的杨氏，不由轻唤了一声：“老祖宗，您不要太伤心……”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安慰只是徒然。
杨氏这一辈子也就只有两个儿子，每每见着两个儿子兄友弟恭，她心里都觉满足，可到头来，长子早逝，次子却是直接扒开了那层友爱的皮，在为长子的早逝庆幸高兴。
如何能不伤心呢？
甚至，可以说是死心。
看着胡嬷嬷那担心的模样，杨氏却是笑了：“我不伤心，向武马上就会有儿孙，我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伤心？”
杨氏是真的释然了。
身为母亲，她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她能问心无愧。
至于其他的……
她已经一只脚踩进了棺材里，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的她也就不管了。
人呀，就是要看开一点！
……
第二日一早，就有穆氏一族的族老登门。
这是杨氏早就打点好的。
也是到这里，穆家众人才真正的确认，不管是老祖宗还是穆珩，他们说要过继是认真的，而不是随口说说。
过继之事，说起来复杂，但其实也简单。
不过就是在族老的见证之下修改族谱，将穆珩记到穆向武的名下。
穆家众人聚到祠堂，看着族老一笔一划的在穆向武的名字下面写上穆珩的名字，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穆从文这时仍有些失魂落魄，但孙氏却是眼里升腾着怒火，瞪向穆珩和姜娆。
这让姜娆有些无语。
瞪穆珩就行了，瞪她做甚？
总不能，孙氏这也能将锅扣在她头上来，觉得是她逼着穆珩的吧？
真是不知所谓！
修改族谱之后，众人又给祠堂里的先人们上了香。
而这一次，穆珩作为穆向武的嗣子，单独给穆向武上了三柱香。
青烟袅袅升起，那原本看着有些孤独的牌位，在这时也似是多了几分香火气。
第47章 二婶
上完香之后，一大群人出了祠堂。
那位被杨氏请来的族老，看着这一大家子，不由得叹出一口气，“你们啊，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定远侯府的家事，虽然并没有传得人尽皆知，但穆氏族里也不是没有人知道，现在穆珩自请过继给穆向武，谁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族老也只能说这么一句了。
杨氏让人送了族老回去。
人才一走，孙氏就已经按捺不住地冲着姜娆嚷了一声：“姜氏，你现在满意了吗？”
姜娆差点翻个白眼。
这关她什么事，合着拿穆珩没办法，就想着拿她出气？
有这么好的事儿？
孙氏也不想想，这段时间以来，姜娆让她顺过气儿没？
姜娆于是对着孙氏温温柔柔地一笑：“我真的非常满意呢，二婶！”
二婶。
孙氏脸上一白。
就这么两个字，就跟是戳到了她的肺管子一样，让她有心想要发火，却又连发火的底气都没有了。
毕竟……
如果穆珩已经过继出去了，从名分上来说，她只不过是穆珩的二婶。
做二婶的，凭什么对侄子甩脸色？
孙氏扭头看向穆珩，“老三，你……”
穆珩垂眸，朝着穆从文和孙氏行了个礼：“二叔，二婶，我们就先回院子了。”
语毕，他牵着圆姐儿，与姜娆一起离开。
在他身后，穆从文等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却再没有等到他回头看一眼。
也不知为何，明明只是穆珩被过继给了穆向武，但这一瞬间，众人都有种定远侯府正在分崩离析的错觉。
姜娆一家三口并不知道穆从文等人的感觉。
她和穆珩一左一右地牵着圆姐儿，看着圆姐儿扯着他们的手左右摇晃，那开心的样子让人看了心情也不由得好上几分。
姜娆叮嘱道：“圆姐儿，过继之后咱们就得改口了，以后再见着你祖父祖母，得称呼他们为叔祖父、叔祖母了，记得了吗？”
圆姐儿一双杏眼笑成了两弯月牙儿，用力点头道：“母亲，我记住了。”
然后，圆姐儿掰着自己的手指。
“祖父是叔祖父，祖母是叔祖母，那大伯二伯还有四叔他们呢？”
穆珩伸手在圆姐儿头上抚了抚：“大伯他们还按原来的叫就行了。”
“哦。”圆姐儿点了点头。
穆珩和姜娆对视了一眼。
虽然只是名分上的改变，但于他们一家来说，却是全新的开始。
从今往后，一切便与从前完全不同了。
……
回了立雪堂后，姜娆就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
说了要带着圆姐儿回姜家小住的，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穆珩过继给了穆向武，可想而知，穆从文和孙氏的心里肯定憋着股火气，穆从文也就罢了，他总不会直接来为难姜娆，但孙氏可就说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