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荞眼中的泪已经落了下来,有些不争气的朝着萧靖远的衣襟上抹了抹。
萧靖远心中越发难受,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赵太医将刺进萧昊然大脚趾的银针取了出来,这才起身对萧昊焱道:“五爷的伤,大约是伤在了筋络,人的后背大椎通四肢百脉,如今还要先找到病源,才能有办法医治,容在下先回去想一想。”
“有劳赵太医了。”
萧昊焱沉着脸,目光扫过靠在床榻上的萧昊然,亲自送赵回出来。
下人侍卫围了一圈,都很关心萧昊然的伤势,赵太医眉心紧蹙,往外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萧昊焱道:“在下医术浅薄,且不精于接骨连筋,国公爷不如再多请几位名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萧昊焱脸上的神色就越发就黯然了几分,只蹙眉道:“不知赵太医没有什么名医举荐……”
若是让萧昊然知道他这一辈子都走不了路了,那简直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众人都沉默不语,生怕打扰到赵太医,那人捋着山羊胡子的手忽然就顿了顿,眉心微拧道:“昔年怀远侯在边关作战的时候,他们家祖上似有一张接骨连筋、续脉养血的方子,当年在军中立下了大功……”他前几日翻看太医院的医案时,才看见这一段历史。
赵太医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怀远侯杜家,先太子妃母族,自从十多年前太子妃仙逝之后,便远离京城,避祸边关,十几年来几乎是杳无音讯。
当年太子薨逝,东宫的那场大火,很多人都说是太子妃自己放的,但其中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
只知道自那之后,怀远侯便奏请戍边,这些年来,再没有进京一次。
当年的怀远侯府,也曾是京城望族,嫡长女被册太子妃,一时风头无两,就连时任贵妃的薛太后,也要退一射之地。
只可惜……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百年望族,一下子树倒猢狲散,也不过是几夕间的事情。
世上从来就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这就和人的身体一样,年纪大了,就自然而然的要老去,他们当大夫的,也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赵回的话似是勾起了萧昊焱心中一段深埋的记忆,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直到回廊到了尽头,萧昊焱这才开口道:“多谢赵太医。”他说着,只又转向侯成,吩咐道:“侯成,送赵太医回行宫。”
房里没有任何的声音,此时此刻,就算是方才赵太医的银针落在了地上,只怕也能激起不小的动静。
云荞怯生生的站在萧靖远的身边,看着萧昊然生无可恋的靠在床榻上,眸色黯淡,毫无从前明亮的光芒。
“五叔。”云荞抖了抖唇,还是喊了他一声。
那人幽幽然将视线转过来,有些僵直的看着云荞,忽然朝着她招了招手。
云荞想要过去,却被萧靖远轻轻的拽了拽,她想了想,推开了萧靖远的手,只站到了萧昊然的面前。
没有说话,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忽然有手指触上了她软嫩的脸颊,替她擦了擦滚滚而下的金豆子。云荞没有像过去一样躲开,只是无声的抽噎着,眼前的人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小丫头片子,你一早就知道绿帽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此时的萧昊然心中早已经清醒,孩子们为了他的事情费尽了心思,可他却全然不知。
他们为了他的颜面,这样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一个秘密,到头来,却还是被他自己闹到了人尽皆知。
云荞抽噎着点了点头,咬了咬唇瓣道:“我怕我直接说出来,会让五叔觉得丢人,我想让五叔能自己知道。”
公然揭开那两人的丑事,势必就坐实了萧昊然戴绿帽子这件事情,但为了打老鼠而伤了玉瓶,云荞心中实在于心不忍。
可谁能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般境地。
“五叔,我错了,我应该早点把事情告诉你的……”云荞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伏在了萧昊然的床沿上,不住的抖动。
“傻丫头,你有什么错?”男人的大掌落在云荞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抚摸着,只淡然道:“错的是我……错的一直都是我……”
萧昊然说着,只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152章 梦魇
外头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来。
云荞从萧昊然的房中出来之后,才惊觉自己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披上斗篷,此时风雪大作,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身上陡然就暖和了起来,是萧靖远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她的肩头。
带着温热的体温,一下子将云荞包裹其中,却因为她太过矮小,氅衣的边缘全都铺在了地上。
云荞看着拖在地上的大氅,有些不好意思的耷拉下了脑袋。但她实在太冷了,委实不想推拒了萧靖远这番温暖的好意,只伸手把身上大氅拉了拉紧。
小姑娘的脸上还有方才哭过未擦尽的泪水,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一般。
萧靖远看着她无精打采又自责的模样,十分的心疼,只开口劝她道:“你傻啊!五叔的伤跟你压根就没关系,是你把五叔推下悬崖的吗?是你让未来五婶和那个姓薛的给五叔戴绿帽子的吗?”萧靖远说到激动处,才惊觉自己失言了,只气愤道:“呸!什么未来五婶,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