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就是小时候的伤没养好啊!你赶紧让杜大夫瞧瞧……”老太太只开口道:“他们杜家最懂这些接骨连筋的医术,让杜大夫给你针灸几回,说不定就好了!”
“好。”萧靖远默默的吐出一个字来,恰似用尽了力气一般,颓然的转身离去。
外院凌云轩,萧昊焱的书房,向来是萧靖远不敢擅入的地方,但今日他已早早的就坐在了这里。
书桌上铺着写过了的字帖,萧靖远左手执笔,一笔一划的往下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
可他现在的心却一点儿静不下来。
萧靖远伸手将那字幅揉烂,有些颓然的丢到地上。
他曾经无数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萧昊焱的儿子!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生母曾是军中最卑贱的营妓,却又觉得父亲不大可能会立一个营妓的儿子做世子!
如今他却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他是太子的遗腹子,便要给予他自己能力所及的所有尊贵和荣耀。
萧靖远缓缓闭眼,想起了儿时经常困扰着自己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粗哑暗沉的嗓音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元哥别怕,娘亲轻轻的帮你揉一下,再轻轻的帮你揉回去,一点儿也不疼的。”
“娘亲,我不要,为什么要把我手绑起来……”小男孩可怜巴巴的问道。
“你以后不能再用这只手吃饭写字了,你懂吗?”梦里的女子抱住他,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久久舍不得放开,最后却还是狠下了心肠,将他左手的关节卸了下来。
记忆中只剩下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萧靖远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但他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梦中胆小怯懦的小男孩,所以他从来不曾向外人提及过此事。
萧靖远……谢景元……
靖远靖远……景元景元……
笔尖的墨将书桌上的白纸染成了团,萧靖远借着墨迹,缓缓的写出了“谢景元”三个字。
“世子,你怎么在这里?”从清风茶楼将将回府的萧昊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眼中略有些迟疑的看着端坐在书桌旁的萧靖远。
“父亲认得这几个字吗?”萧靖远缓缓抬起头来,将方才写下的那三个大字推到了萧昊焱的面前。
“……”
太阳穴无端就突突的跳了起来,映入眼帘的这三个字,让萧昊焱的瞳仁顿时收缩,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叹再到无奈。
他实在是太小看了自己的养子了……以为把太子和太子妃的起居注拿走,他就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萧昊焱没有说话,只听萧靖远继续道:“这三个字,是孩儿用左手写的。”
“!”惊叹到无以复加,萧昊焱的表情已复杂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当年为了掩盖他和太子同样的习惯,太子妃曾不惜卸下了他左臂的关节,让他改用右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习惯却依然根深蒂固的扎根在他的脑海中。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你的确是先太子的遗腹子。”萧昊焱说着,只坦然的看向自己养育了十来年的儿子,缓缓道:“三条胡同别院住着的那一位,便是你的生母。”
三条胡同别院。
陈妈妈正在打点行装,杜雪心伏在案上描画一本医册,上头画着人体的各个部位,并施针的具体穴位。
“五夫人真是聪明,夫人才教了她两回,她已经把针法记下了五六成了,照这样下去,再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回凉州去了。”陈妈妈说着,只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这次夫人回京,总算也是见到了哥儿,虽没有相认,但知道他如今这么争气,夫人也该放心了。”
杜雪心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想起萧靖远俊逸不凡的容貌并沉稳醇厚的性子,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第219章 母子相认
“小时候他长得跟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如今看着,倒是有些像他父亲了。”
杜雪心说着,眉眼越发的温婉了起来,就听陈妈妈说道:“咦,这个护身符,夫人昨儿没有交给国公夫人吗?”
书册下压着昨日从普华寺求回来的护身符,陈妈妈从下头翻了出来,拿到杜雪心的跟前。
“我剪了一缕头发放在里头,算是我长伴着他的意思,改日再让弟妹转交给他。”人不能长伴着他,也只能这般借物相思了。
陈妈妈见她又伤感了起来,面上不觉又多了几分悲苦之色,只开口道:“也不知道夫人的冤屈何时才能洗刷,太子的死因何时才能大白于天下,你和世子要到哪一日才能相认!”
杜雪心阖眸,清丽的脸上落下泪来,长久压抑的悲伤一时间涌上心头,让她心痛到不能自已。
她正独自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却不想门口的帘子忽然间闪了一下,如青松修竹一般的少年,定定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世……世子……”陈妈妈大惊。
杜雪心猛然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来人,没有幕篱的遮挡,她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和眼底的个中情绪……
迟疑的、犹豫的、愁苦的……
他虽然懂得隐藏情绪,却还是没办法逃过她的眼睛。
母子俩人只是久久的凝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