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看，虽然还是那么的清隽华贵，但看上去似乎瘦削了几分，从前的温润散去了不少，已让人能感到身为宗室子弟的凌厉和积威。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往封地，那边的一切是否都已打点妥当？”老太太眸光中慈爱不减当年，任何一个孩子，要远离他的成长之地，去往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都让她这个做长辈的心疼不已。
“已经派了人先过去打点了，那里有前朝封王所建的王府，这些年也一直有人看护打理，应该是能住人的。”杜雪心只开口道，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见他面上似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日京中已有了靖郡王不举的传言，她知道这些消息应该就是谢景元自己放出去的，知道的人越多，陛下就越没有理由对这个已经不能人道的侄儿下狠手，更何况他如今已经听话的要去往封地了。
只是一想到谢景元要承受这些流言蜚语，作为母亲，杜雪心又如何能不心痛呢。
“封王无诏不得进京，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老太太心中实在是舍不得的很，可一想到大节下的说这些着实不妥，便强颜欢笑道：“我们不说这些……”老太太说着，只疑惑道：“先前不是说陛下要给郡王殿下赐婚的吗？怎么后来就没了消息？”
这眼看着就要去往益州了，亲事还没定下，难道要去益州寻一个当地的王妃？
老太太心中十分不解，先前她还以为那怀远侯府的三姑娘会是郡王妃呢，没想到这年都过了，也没个动静？两个人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虽然那个三姑娘容貌上确实算不得最出挑的，但是娶妻娶贤，况且她还有这么一个十分给力的娘家。
老太太这话一说出口，杜雪心的眉心就忍不住拧了拧，面上显得十分尴尬，实话不能说，假话又说不出口，儿子的面子，她还是要维护的。
她们这里一时正无言，只见帘子一闪，有丫鬟进来回话道：“三太太和二姑娘来了。”
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谢景元忽然就抬起了头来，只不自觉就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小丫头片子穿着绯色缠枝纹妆花褙子，套着大红猩猩毡斗篷，正和徐氏一起，从垂花门外缓缓的走了进来。
第339章 两个问题
屋里烧着暖暖的银霜炭，小丫鬟挽了帘子放两人进去。
徐氏面上带着笑，和恒王妃请安，云荞则乖乖的跟在她的身侧，低头、屈膝、福身，标准的万安礼。
“快起来吧。”杜雪心只笑着道：“云丫头可真是出落的好，今年就该上闺学去了吧？”
徐氏便笑道：“已经递上了名帖，等元宵之后便可入学了。”等入了学，云荞就真正的开始了她的闺学生涯了，就能学很多的道理、认识很多的朋友，将来也许就能把她和她二哥哥那些不愉快也放下了。
老太太原还以为她不肯来呢，如今见她肯过来，心里早已经安慰了几分，又见她站着不说话，便开口道：“你大堂哥大堂嫂在次间吃糖糕呢，你也去吃一点？”
云荞“嗯”了一声，福身告退，视线不经意的往谢景元身上扫了一眼，月白色四爪金龙的云锦蟒袍，穿在他的身上实在气派好看，只是……她终究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一眼他的脸。
次间里头，李玥吃了几块糕，早已经饱了，见云荞进来，就拉着她在炕上坐下了。
云荞有些心不在焉，想听外头在说什么，只是李玥和萧靖逸两人吵吵闹闹的，她也听不真切。
正巧有小丫鬟进来跟她回话，说林幼薇差小厮给她送了几本闺学里要用的书，还有时下香粉铺子里新出的香粉，才都送到了碧落轩去，问姑娘有没有什么要让那小厮回去给林姑娘的？
云荞这里正巧也有年节里得的小玩意儿要给林幼薇的，便索向老太太告了退，从同福堂出来。
正月里的冷风花花的吹着，云荞抱着手里的手炉，一路从抄手游廊出来，转入夹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了她一声道：“二妹妹。”
心口猛地一颤，手炉也应声落地，大红的缎面在地上打了个滚，粘上了一些尘土，看上去灰扑扑的。
云荞只低着头不说话，就听背后的谢景元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心慢慢的就静了下来，云荞转过头去，眸光温和中透着几分冷淡，只缓缓道：“郡王殿下在说这些话之前，小女也有几句话要跟郡王殿下说。”
“你说……”谢景元的眉心皱了皱，静静的等着云荞开口。
“不管郡王殿下想说什么，我只问郡王殿下两个问题……”云荞看着他，失了手炉的指尖冰冷，只继续道：“郡王殿下……会因为舍不得镇国公府而留在京城吗？郡王殿下……会因为顾念你我之间的兄妹之情，而留在京城吗？”
“……”明明是这么温柔的语气，可在谢景元听来，却足以让他振聋发聩。
他有满腹的话想对云荞说，可如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会……他也不能……他没得选择！
他是谢景元……是先太子的遗腹子，肩负着为父亲报仇雪恨的使命……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镇国公世子萧靖远了！
云荞看着谢景元脸上少有的几乎要崩溃的表情，忽然就自嘲的笑了笑，转而又很快收敛了神色，看着他道：“此去益州，山高水长，望郡王殿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