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地合上，有人在耳畔忏悔。
“姐，对不起。”
戚阳哽咽地说道。
有什么用呢？戚暖心想。
你总是说对不起，却从来没有改过。
……
在漫长的黑暗中，戚暖的意识昏昏沉沉。
她仿佛游走在一条色彩模糊的记忆长廊中，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巨幅画框中那些飞逝而过的画面……
——那是时间，她曾经的一切。
无力感再度袭来。
如果还有什么比时间更可怕，那一定遗忘。
忽然间，她感到颅骨一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头骨，强烈的电流刺激着大脑，难以形容的疼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令她浑身抽搐。
“阿暖，不要动！会刺偏的！没事的，很快就没事的！”
有人强硬地按住了她，无法躲避的电流一阵阵鞭策着脑组织。
大脑仿佛被活生生劈开，从剧烈疼痛到麻木，她渐渐放弃了挣扎，灵魂如同出窍一般……
飘忽的灵魂离开了肉/体。
“灵魂”状态的戚暖再度站在那条熟悉的记忆长廊前，一切却开始变得清晰。
她仿佛回到了四岁那天，老李头牵着她走进E实验的大门。
在实验大厅里，她遇见了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喏，糖已经吃了，你就是我媳妇了！”
小男孩儿眉飞色舞地说着，啵唧一声亲在她的脸蛋上。
他牵起她的手，朝实验大厅里的一群小伙伴走去……
在戚暖眼中，那天是她人生的开端。
之后，苦也好，幸也罢，但时凉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那一刻——
她想，她是开心的。
无数的记忆碎片串联起来，往事鲜活地在她面前重演。
遗憾的是，单论时间来讲，在戚暖的生命里占据岁月最多的人并不是时凉，而是程厉。
那个她见了就欢喜的小男孩儿在她人生中消失了很长时间。
而程厉几乎成为她的一切。
第一次写字是程厉手把手教的，第一次束麻花辫是程厉亲手编的，第一次吃的草莓蛋糕是程厉亲手做的……
那个孤僻冷冰的天才少年对她很好，衣食住行，乃至所有能做的一切，他都会为她做，不会做的他可以学，厨艺、梳头、缝衣服……
程厉笨拙地学着如何照顾一个小姑娘，以一种倾尽所有的宠爱和强势霸道的专横占据着她全部的目光。
——他精心养护着他抢来的小天使，宛如拥有了整个四季如春的人间。
即便他的小天使越来越呆滞，越来越沉默。
随着戚暖长大，程厉不禁困惑，为什么？
明明给了她最好的一切，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最无人匹敌的地位，可为什么她从不曾真心笑过？
直到——
那是叛乱前的一个月，在戚暖和钱多进的多番算计下，程厉决定提前启程前往南极基地科考。
“阿暖，等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吧。”
临上飞行器前，程厉停住了脚步，笑着回头对戚暖道。
他站在扶梯口，暖阳之下一身简单的科研服素白低调，却依旧难掩骨子里的矜贵和典雅。
“南极是R病毒和觉醒病毒的源头，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我们会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在一起。”
他难得笑，目光专注又宠溺。
戚暖却愣住了。
她莫名地想起了那个下雪天，在老铁匠居住的白桦林里——
凛冽的朔风里，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有人笑着、哄着，将一枚崭新的黑金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吊儿郎当地询问着婚期。
戚暖记得，那时她表面淡定，心却跳得很快。
不像现在，心里结出一片冰海，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
她没有办法回应程厉。
因为她对程厉有尊敬，有仰望，有服从，唯独没有……
“厉，你……”
她听到自己问出了口，“真的喜欢我吗？真的了解我吗？”
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我有着怎样的想法？有着怎样的梦想？
我在意的是什么，厌恶的是什么……
你真的知道吗？厉。
程厉眼眸一暗，如同小时候般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在说什么傻话？是没休息好吗？我会让长夜推掉你今天的工作，好好回去睡一觉。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戚暖沉默了。
她早该想到的，程厉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仅仅是通知。
不哭
【提示，记忆恢复程度52.87%。】
【提示，记忆恢复程度71.92%。】
【提示，记忆恢复程度86.35%。】
【警报！已达到人体承受极限！！终止记忆修复手术！！！】
刺激脑体的电流被关闭，坚硬的细钢针从颅顶缓缓抽出。
手术台上，戚暖浑身汗湿，脸色惨白，残余的疼痛感让她止不住地痉挛。
“乖，没事了，不疼了。”
程厉抱住了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像哄孩子般哄道。
戚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大脑昏沉刺痛，强烈的晕眩让她一把推开程厉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一只大手覆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