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托斯顿了顿。
戚暖的气息彻底消失前,他好像听到那人问了一句话。
“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有点疑惑,她在问谁?
远处传来机甲逼近的声音,最后的追捕来了。
下一刻,宗朔遵照约定抱起戚暖,走到边缘的护栏旁,将人轻轻拖出,缓缓松手……
夜幕垂落,倦鸟还巢。
——她从天空城坠下,沉入深海,埋葬的还有那句没来得及送到的话。
“时凉,我们还会再见吗?”
……
三年后。
“老大,系统这次太过分了!堂堂审判官居然被罚到废城来做监考官,这针对也太明显了吧!”001在驾驶位上抱怨。
“一路上,你已经抱怨了不下二十次了。”002无奈道。
飞行器行驶在高空,诡谲的阴郁翻腾,一颗颗雨珠打在舱窗上,模糊了窗外的风景。
舱里,时凉懒散地支着下巴,兴致缺缺地摆弄着手中的怀表。
滴答——滴答——
这是他心情不好时的标志性动作。
飞行器因为气流剧烈颠簸了一下,舱里的东西东倒西歪地晃了晃,桌上的红酒瓶滚落到地上,啪的一声碎开。
酒洒了满地。
时凉全然不在意,目光漫不经心地从表针上移开,抬头看向窗外死气沉沉的废城。
“我们还会再见吗?”
猛地,心跳漏了一拍。
他仿佛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穿过生死时空,回荡在耳边,问得很温柔。
……
临近废城时,飞行器抛锚了。
连环倒霉是门玄学,尤其是在人走背字运的时候。
审判官大人的脸臭出了天际,最后屈尊降贵地选择步行进城。
001和002背着锅碗瓢盆,呸,背着行李,屁颠屁颠地追在后面。
直行,左转,右转,然后再转弯……
天空下起细碎的小雨,好像是某个人隐忍的眼泪。
一身暗黑军装的时凉披着墨色斗篷,站在拐角凝望废城最出名的破钟楼。
雨珠湿润了眼眶,也模糊了视线。
他好像瞥见一个好看的身影从门内闪过。
那一刹,悲伤沿着时间的裂痕悄无声息地溢出。
砰——
卡住的烂木门终于被关上了,也在关上的那一瞬间碎成了冰渣。
风雨呼啸,密密麻麻的雨珠落下,挂在两人的眉梢上。
门内,门外。
他们站在过去与现在混乱的时空线上,彼此对视。
那一眼是陌生凉薄,是无动于衷。
戚暖垂眸。
时凉微愣。
——
很久之后,他知道,那天他还欠了一句告白。
会的。
我这么爱你。
无论生死,都会来见你。
记于新历二年夏,六月二十一日。
我们。
开战
半年后。
天空城与九大区的战争已经持续数月,从天空俯视九洲,就能看到疮痍满地、尸殍遍野,硝烟味经久不散一如这场旷日持久的战火。
一队人马扛着风雪进城,选了一座尚算坚固的教堂做为歇脚点。
呼——
铁门推开的瞬间,风雪涌进大堂,堂内取暖的火堆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险些被扑灭。
“别紧张,别紧张!我们也是路过歇脚的。”领头的大汉急忙对堂内的众人解释道。
这座老旧的教堂挤了不少人,有身体残疾的青年、相互搀扶的老夫妻、抱着孩子的母亲等等。
一干老弱妇孺见有人闯进来,有的站起来,有的下意识蜷缩着,均露出惊恐慌张的表情。
大汉顶着一脸络腮胡子,露出一个粗狂和善的笑容。
“你们别怕,柴火吃的啥的我们都自己带了,不抢你们的,就借个地方躲躲风雪。”
这人周身的气质谈吐与他邋遢的外表极不相符,尤其是仔细看,会发现大汉的眉眼还有几分清秀。
堂内的人神情缓和了几分,但依旧保持警惕。
审判元年以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善意早已不在了。
老百姓们这么提防陌生人再正常不过。
大汉示意身后十几个兄弟进屋,其中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生得白嫩可爱,肉嘟嘟的娃娃脸极为讨喜,眼睛和那大汉很像。
一行人寻了个角落生火做饭,尽量不惊扰其他人。
饭菜的香味随着热气弥漫了整个教堂,不少人直咽口水,眼巴巴地瞧着角落里。
要不是这队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肯定有不要命的饿鬼冲上去抢。
“爷爷,我饿。”
犄角旮旯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倚在爷爷怀里,湿漉漉的眼睛写满了渴望。
“别瞎说,”骨瘦如柴的老爷子急忙捂住小孙女的嘴,“那些都是军人!他们有枪!”
“军,人?”
小孙女吓得眼睛瞪得滚圆,立马缩了缩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军队”两个字代表着天空城的爪牙。
和从前的“军人”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长夜的军队杀得最多的就是普通人。
大汉是精神力者,耳聪目明,老远就听见了这番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