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低头瞧了瞧自己单薄的小身板,头一次有些自卑。
但侯三性子直,最听老板娘的话,扛起扫把就要横扫千军。
但宗朔如同一阵风从他身边经过,直愣愣地撞开其他人,木讷地站到床边。
他应该是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军装破损严重,混着血和泥,一张英挺俊逸的脸长着一层不短的胡子茬。
那人素来木楞刻板的面容上头一次有了表情,眼神很温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戚暖笑了笑,眼眶有些湿润,“朔,好久不见。”
对于她来说,死后的三年岁月也许只是死亡游轮上的一场沉睡。
但对于宗朔而言,他在天空城最深的地牢中熬了三年,只为了再看她一眼。
“好久不见。”
那人干巴巴地说道。
还和以前一样不善言辞,不讨人喜欢。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看过戚暖的脸,然后停留在了她的心口。
“怎么了?”戚暖笑问道。
他的眼睛很亮,“我很开心。”
以他听觉的灵敏度,能够清晰地听到那沉寂已久的心房再次传出心跳声。
没有人能与宗朔感同身受——
他曾亲眼看着这人死去,也亲眼见证了她的心脏重新跳动。
沈厌看着这一幕,深深地松了口气,然后阔步走到许亦儒面前,不客气地摘掉他鼻梁上的眼镜,自己戴上。
许亦儒半点不生气,还含笑耸了耸肩。
沈厌冷着脸,“联军后勤部部长,请你滚回你的岗位。你的副部正在到处找你。”
从后勤副部长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开始,他就知道这毫无责任感的混账又跑到戚暖病房躲清闲了。
许亦儒“啧”了一声,嫌弃道:“我都说了不当那玩意。”
沈厌坚硬回怼:“你已经是了。”
许亦儒表示不服,“我从来就没同意过。”
戚暖一脸懵逼,压低声音问老板娘,“怎么回事?”
老板娘挤眉弄眼道:“后勤部长和前线指挥官的相爱相杀呗。咱们和天空城开战后,许亦儒自掏腰包运来大批武器装备支援,沈厌没当场表扬人家无私奉献,还把人扣下来给他当后勤部部长。你家沈副审说,在姓许的没有捐出全部家产前,死都不许走,哈哈哈哈哈……多损啊!笋都没他损。”
戚暖无奈地笑了笑。
这确实沈厌的风格。
另一边,罗峰北是长辈,他走上前,侯三也不敢拦。
“醒了就好。”
罗峰北叹了一句。
徐逸跟在他身后,一脸激动地敬了个军礼,“初代好!”
戚暖笑了笑,点头示意,“罗叔好,徐小副官好。”
徐逸笑容愈发灿烂,挠头道:“您还记得我?”
“当然了,以前罗叔身边经常带着你。”
戚暖注意到,与半年前见面相比,罗叔老了不少,明明才中年,两鬓却已霜白。徐逸倒是成熟了不少,隐隐有经过战火淬炼的成熟与稳重。
看来,这半年的仗很不好打。
其他跟来的军官也想挤进屋打招呼,奈何侯三一扫把横在门前,嚷嚷着:“名额满了,满了!要拜访的明天请早!”
屋里,戚暖环视一圈,心里有点疑惑,怎么没见到……
外面传来飞行器降落的声音,她的床靠窗,微微起身就能看向窗外。
一架飞行器平稳地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盛放穿着一身盔甲,满身是血地从飞行器步伐沉重地走下来。
他粗粗喘息着,疲倦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有人凑到他跟前,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句什么。
盛放猛地看向三楼的窗户,眼睛瞬间亮了!
两人的目光交汇的瞬间,戚暖却僵住了。
正午的暖阳下,飞沙吹动着盛放空荡荡的右衣袖。
右肩以下……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
怎么会?!!
以盛放的身体进化程度,以他那身刀枪不入的铁皮,谁能伤得了他?
戚暖骤然想到一个人,呼吸一滞。
沈厌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和许亦儒吵了,低眉解释道:“当时在天空城你重伤,我们想把你带走,可时凉阻拦……除了你,没有人能压制住时凉,纵使我们合力围攻也无济于事,最后是盛放拖住了他……”
以断掉一臂为代价。
零号
“姐!”
十秒不到,盛放莽莽撞撞地冲进屋子,然后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脏兮兮的衣服,犹犹豫豫地停在门口。
他胡乱地撸了撸头发的土,整理一下破烂的军装,尽量让自己瞧着体面一点,脸上洋溢着少年人朝气的笑容。
戚暖眼中闪过无奈。
她挣扎地从床上起身,两条腿僵直地迈开步子朝盛放走去,奈何下一秒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盛怂怂终于不矜持了,蹭地上前扶住了他姐。
戚暖本想搭一下他的胳膊,却冷不丁地抓住了那空荡荡的衣袖,整个人一僵。
“姐,没事的!”
盛放笑得有点傻,大大咧咧道:“病鬼说回头给我按个能转化成离子炮的义肢。你知道的,我羡慕那些机甲合成人好久了,第一次在废城见到002,我就觉得帅呆了!”
戚暖垂眸,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