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白松反问:“您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和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走到一起吗?”
洁琳塔心说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想知道。
“您难道不知他身边的‘朋友’都是什么人吗?”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只是为了攀上这条利益的大船才找上他,这些人的真心是否能凑出一盘还待考证。”
“您分明对他的人际关系和交友处境了若指掌,难道还不知道他只是想要一份无关身份、地位、金钱的普通友谊吗?”
“如果您将你们感情的裂纹归根于我,而不去反思自己是否为这份关系付出了情感,那么即使没有池白松,也会有其他人出现,那之后您要怎么做?”
洁琳塔被她道破内心的恐惧。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转移矛盾,可她固执地相信——自己对尤利西斯的教导方式和相处模式二十多年都没变过,先前也一直很稳定,这种稳定的崩塌不过是从最近才开始的,责任怎么能完全在自己……
池白松摇了摇头。
“一次一次斩断他们的联系?将他当做您的提线木偶那样锁在柜子里吗?”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多少有点母子情分。”她笑得很勉强,就像是真的在为这件事而悲伤,“没想到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
她垂着眼,语气中有对过往的哀愁。
“我曾开导他让他与您多亲近,我以为你们之间怎么会有隔夜仇,现在我为我的想法感到后悔无比。”
几乎是瞬间,洁琳塔就想起尤利西斯先前主动邀请她那次。
他那天主动提起了他儿时的回忆,也许那天他是想和自己修复关系,好让裂纹不再越来越扩大。
可自己那天是怎么做的?
她以为尤利西斯是想明白了,服软了,又能被自己驯服了。
她又摆出原先的强势来,强迫他赶紧将婚约的事定下。
而尤利西斯下定决心要解除婚约,真的只是因为池白松?
分明因为对自己不满,又得知了他还有个意外出生弟弟,这两件事同时压在了他身上,而自己的态度又并不偏向他……
洁琳塔感觉浑身发冷。
……自己真的做错了?
池白松看到她明晃晃的沉默。
她多半是在记忆里找到合适的桥段对上了。
她声音坚定:“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我晚上还有事,恕我不奉陪了。”
池白松倏地起身,面无表情地就打算朝门外走。
洁琳塔这时回过神来,连忙说:“池小姐,我能不能请你暂时和他分别一阵?我在西区有一栋别墅可以转移到你名下——”
“够了!”
房门被人先一步打开,已经走到门口的池白松看见神色复杂的尤利西斯正立在门口。
她做出瞠目的神情来,“尤利西斯,你怎么……”
尤利西斯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我来找你。”
洁琳塔本来就因池白松的话有些动摇,见到尤利西斯的出现,她这下真的乱了阵脚。
她还没整理好情绪,没想要今后要怎么面对尤利西斯。
“你怎么来了?”她干巴巴地说。
尤利西斯皮笑肉不笑,“如果我不来,难道要让自己毫不知情地‘被绝交’?”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们暂时分开一阵子,你可以冷静一下。”洁琳塔已经变了多次主意,她连忙安抚尤利西斯。
池白松站在门边听乐子。
洁琳塔的“安抚方式”还是过于高高在上了。
尤利西斯见洁琳塔还没想好台词,他先发制人。
“……我曾经也有同我真心交往的朋友,他们身份并不高贵,甚至只是园丁的儿子,他们最后都离我而去了,我还记得那孩子说他们家必须要搬去很远的地方,我问他为什么?他却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
尤利西斯讥讽地笑了,“母妃,你知道原因吗?”
他不是不知道原因。
但他曾经太懦弱也太弱小,有什么资格为他们打抱不平?
可洁琳塔今天把池白松“请”来,实在是碰了他的逆鳞。
她到底想对自己掌控到什么程度才肯善罢甘休?
洁琳塔把自己当做承担她政治愿望的工具人,而把对一个儿子的疼爱全都给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那个弟弟甚至很有可能不是父皇的种。
“那些人对你毫无益处……”洁琳塔支支吾吾。
尤利西斯斩钉截铁地说:“对我是否有益处,不该由你来决定。”
“您今天做的事让我太失望了。”他说,“我没法再对您给予和原先一样的尊重。”
“我——”
“我的建议是先管好您自己。”尤利西斯说,“别逼我现在就对奥索斯下手。”
池白松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
看来尤利西斯和洁琳塔闹翻的导火索就是这个奥索斯。
“别……”洁琳塔刚开口,就看见尤利西斯锐利的眼神。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出错了。
……她不该在一个被母亲伤了心的孩子面前疯狂表露对另一个孩子的保护欲。
这无异于是伤口撒盐。
但她话已经出口了。
“是我的错……别伤害他。”洁琳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