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姨娘到现在只开了五指。”杨嬷嬷满脸担忧地给赵氏比划了五根手指头。
产房内,阿萦已经力竭昏了过去,郭太医正满头大汗地给阿萦扎针,眉头紧锁,心里暗想不应该啊,按理说阿萦第一胎生得如此顺利,不该到第二胎便如此艰难,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阿萦歇了一个时辰后迷迷糊糊地被人推醒过来,她迷茫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众人,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连紫苏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判断不出来紫苏说的是什么意思。
紫苏无奈,只得和桂枝两个百般艰难地给阿萦喂了一碗参汤,渐渐阿萦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下身一阵阵收缩般的痛与此同时也愈发清晰起来。
“阿萦,你要坚持住,不能睡过去,你难道舍得国公爷,舍得你弟弟,舍得撇下你含辛茹苦生下的绥绥吗?”
张氏紧握住阿萦的手喊道。
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阿萦痛极落泪,拽着身下的褥子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
“娘——”
“大爷小心!”
刚从马上下来的裴元嗣听到这喊声踉跄了一下,险些被脚下的台阶绊倒。
决明想来扶裴元嗣,裴元嗣却一把推开决明、扔了头上的兜鍪,径直冲着归仁院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本文提示:
巴图鲁前文29、30章出现过,是之前大爷和阿萦在灵州时反叛的契人叛将康察台的手下,康察台死后巴图鲁被招降。
ps,任何一对副cp正文都不会专门写,只会一笔带过,不喜欢看副cp的宝子们可以放心~
第84章
当裴元嗣匆忙赶到的时候, 归仁院里笼罩着一股极浓厚低沉的气息。
廊下的角灯被风吹得一摇一晃“嘎吱嘎吱”响动着,好像只剩下一个包着烛火的空壳子, 随时都有可能脱力掉下来。
七八个人围成一群在院子里低头掩面相互站着, 傍晚的夜色浓如泼墨,使得这些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出哪个是谁,只能听到几声哽咽压抑的呜咽哭声。
裴元嗣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周遭的所有声音仿佛一瞬之间都静止消失了, 只剩下他胸口粗重、急促,丝毫没有分寸的呼吸声。
两条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艰难地往前迈着,一步, 两步,三步。
从院门到屋门,明明只有一射之地的距离他却像是走了半辈子。
“萦姨娘难产了, 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 万一救不过来可怎么办,我听说萦姨娘肚子里的这个还是个男娃呢!”
“肃之,你回来了?肃之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啊!”
“娘好疼, 好伤心, 娘哭了,绥绥要见娘!”
不到两岁的孩子自从会说话之后口中喊的都是娘, 阿萦私底下偷偷纠正过好几次, 才将绥绥口中的“娘”勉强改成“姨娘”。
裴元嗣转过头去, 赵氏怀里抱着绥绥在和他焦急地说着话,怀里的绥绥却还因为没有辨认出眼前这个一身盔甲突然闯进家里的男人就是爹爹,正在祖母怀里不停地哭闹着要进产房见娘。
“姨娘, 姨娘再加把劲儿啊, 咱们快要生出来了!”
绥绥哭肿的凤眼就在眼前, 裴元嗣猛然反应过来,干涩地道:“娘,阿萦她,怎么样?”
赵氏看着儿子苍白不安的脸,心里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嗣哥儿,我,我和你说了,你别急,阿萦她……”
她叹了口气,不忍地道:“难产了。”
从昨天凌晨一直生到第二天的晚上,将要一天一夜的时间阿萦身下依旧没有完全开宫口的动静,就在裴元嗣闯进来不久之前产婆刚刚出来宣布,阿萦胎位不正,难产。
难产。
要知道阿萦的娘林氏和芸香皆因难产而死,历朝历代凡孕妇难产十之八.九难存活其一二,这么巧的事情竟然就被阿萦接连撞上三次。
裴元嗣心不断地坠了下去,靠着门侧一端的左手死死地扣着门缝的罅隙,连指甲何时断了都未曾察觉到。
“娘不会有事。”
裴元嗣抬手,冰冷的五指刚触摸到女儿哭红的小脸上,绥绥却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缩进祖母的怀里。
产房内,阿萦的声音渐渐变得哀嚎嘶哑。
“大爷您做什么,您不能进去!”
裴元嗣猛地推开产房的门,众人见状慌忙出来阻拦,裴元嗣却不顾劝阻直奔产床,张氏早已退到一侧,裴元嗣单膝跪在地上,握住阿萦的冰冷的双手贴于唇边。
“萦萦,”薄唇微颤,他极轻地唤:“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屋内一片狼藉,产床早已被鲜血和羊水湿透,一个满脸汗水泪水的女子气若游丝躺地在床上,她缓缓睁开双眼,含泪望着眼前高大憔悴的男人,接连半个月几乎不眠不休的行军赶路,只是为了赶在她生产之前回来见到她。
阿萦抚着他长满青色胡茬的下巴,喃喃道:“我在做梦吗?”
“大爷,我,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娘说,她,她想我了,想要我去,去陪陪她。”
“可是我,我舍不得孩子们,我,我不想走,我走了,他们该怎么办,会,会不会有人欺负他们,欺负他们怎么办?”
阿萦流着泪说,后面声音却愈发低微,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