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帮主……”索多一张口,那占便知他要回绝,忙笑呵呵插话道:“索多大人素爱酌些小酒,杨帮主这会子一说,你就急了。我说索多大人,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你切要按捺着,杨帮主岂会少了你酒喝?”那占表面上是在戏谑索多,实际上是提醒他不要着急,此事还需得循序渐进,不急在这一时。
索多立即明了,“那今晚就有劳杨帮主了。”
杨隆轻轻快快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能与索多大人如此豪杰之士对酒,当是杨某之福,但求尽兴,千杯莫停。”
“好酒好菜,堆上来。”杨隆冲外面喊了一嗓子,立马有人应声。
不过片时,一行粉衣女子手捧漆盘,鱼贯而入。很快,似早就准备好的菜肴井然有序地列了一桌,荤素皆有。
席上仍是这四人,那占自行将面前金瓯斟满,擎杯而立,对着杨隆和秦掷一推,激然道:“今日兴事有二,一是终于见到了秦先生,二是认识了杨帮主这般爽快之人,实乃人生之大幸。我那占,不虚此行,在此先干为敬。”
杨隆拊掌喝采:“爽快。”举杯一饮而下。
索多也立马擎盏,仰头饮尽。
秦掷是文人,举止斯文,只见他一手提袖挡于前,一手在宽袖后执杯,袖落之时,杯已空。
几轮推杯换盏下来,已是二更,四人醉态毕现,不胜酒力的秦掷被人搀着提前离席,留下三人又把酒言欢了一阵,直至三更,方散席而去。
已是昏酣的那占被两名竖子搀至一间房内,那占犹如一滩软泥,任由竖子将其放倒在床,为其拔鞋更衣。
两竖子将其摆平后便轻手轻脚退出房里,床上那人耳朵一动,静闻关门之声。
门阖之后,那占撒然睁眼,随着半坐起,却哪见一分醺态?
原来,那占饮酒之时,略施了小计,趁杨隆几人不注意,含下一小撮枳椇子,咀之入腹。枳椇子原有解酒之功,兼之那占本身酒力尚可,故而一通豪饮之后也浅有醉意。
身在匪窝,那占断断不敢纵任醉去。
今日一番浅谈,那占多少摸了点杨隆的性子,恰如杨隆所言,他是生意人,若单用纲法对其进行约束,绝无让之臣服的可能,或许还会适得其反。
其实,那占在来时便已想了几种对策,只是彼时还不知杨隆脾性,所以今日一交,也算是一种试探。
而另一边,杨隆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去挑开而已。
杨隆这次没有如以往那般将那占等人直接劫掠,想必也是听闻了风声,王室此次派人过来,不为剿,而为和。
黑暗中,那占忽觉船身有些晃动,似欲起航。那占忙翻身下床,就着自窗外透出的微弱光亮,摸索着踱至窗边,伸手去推,却推之不动,遂以掌寸寸探之,发现此乃单幅窗,本就无法打开,只好作罢。
青琐上覆有一层薄薄绡纱,那占侧耳贴于其上,风啸声擦耳而过,却不闻大浪击船,想必此时狂浪已弱。再凝神细听,风声中夹杂着铁索的钝响,似乎还有人正在旋转帆樯,收铁索、起云帆,必是准备起碇。
那占心中不禁一问,杨隆打算将他们带去何处?
正疑着,窗外忽有光闪过,那占霍地将头一偏,想是巡夜之人正在做航前点检。
俄而,脚步声远去,那占方正了身子,又一径摸回床上,和衣躺下。
眼下再担忧也无济于事,杨隆知其不会跑,也跑不了,所以并未命人于门上挂锁。
茫茫大海,那占又不会水,能跑到哪里去?
杨隆此行携了五艘大船,对其是势在必得,即便那占倾尽全力同他拼杀一场,也是胜算无几。
是以,多虑无谓,倒不如好好睡上一觉,省得明日萎了精神气,招来人笑话,不知情的还道他畏怯了。
一念及此,那占遂阖眼而眠,不多做他想,心绪渐平,很快入梦。
第194章
“戌亲王,戌亲王……”
那占正寐,却听耳旁有人在唤,晓梦随之一断,睁眼去看,原是索多。
“索多大人。”那占冉冉坐起,睡眼惺忪。
索多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庆幸之意,“戌亲王可算醒了。”
那占不禁笑了,揭被下床,“索多大人在担心什么?”
索多如实道:“老臣方才唤了戌亲王好半晌,都不见你动静,老臣还以为您……”
那占失笑道:“以为我夜里遭人暗害了?”
索多讪讪道:“臣……臣绝无此意。”
那占其实是还未习惯这个陌生的名号而已,梦里却不知唤的是谁,最后才省起,那个戌亲王,不就是自己么?方才转醒。
那占边穿鞋边道:“杨隆即便是想下手,也不会挑在昨晚。”想了想,又道:“今晚也不会。”
索多有些诧异,仿佛不相信那占之言,“戌亲王就这么肯定?金蝉帮向来杀人不眨眼,尤其对官兵,非掳即杀。”
那占只是笑,不去争论,索多两次与金蝉帮交战,自是见识过金蝉帮的厉害,所以他会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那占如此说,却并非空谈,倒也不是他夜郎自大,认为自己仅凭几句话就能说服杨隆,而是他看得出,杨隆此人,虽是寇匪,却非蛇鼠之辈,不然也不会让从来心高如天的秦掷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