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亲王,索多大人。”杨隆微微施上一礼,继而看向索多,“索多大人,别来无恙。”
杨隆和索多在殿里朝会时便已见过,只是互相颔首以礼,并未做任何交谈,这会儿碰着了,自要先寒暄一番,“虽然索多大人只在我帮中留了两日,但眼下在贵国王宫遇见索多大人,杨某也难免生出亲切之感。”
“杨帮主此次能如约前来,倒叫老夫刮目相看。”相对于杨隆的热情,索多的态度便要淡漠许多。
杨隆睨了那占一眼,笑道:“哪里哪里,杨某既已承诺戌亲王,又怎会食言?索多大人多虑了。”
索多对此次突如其来的交谈似乎兴致缺缺,对那占弓身拱手,道:“戌亲王,老臣有事在身,先行告辞。”随即又转向杨隆,“杨帮主,恕老夫失礼,就不奉陪了,先在此预祝杨帮主旗开得胜。”
那占回上一礼,“索多大人繁务缠身,我便不留大人了。”
杨隆也抱拳道:“索多大人慢走。”
目送索多远去,杨隆打趣道:“这位索多大人好像挺不待见我。”
那占道:“索多大人一向耿介,不会使虚招子,也从不谄上傲下,是一员难得的良将。”
杨隆赞同地点点头,“这位大人的名号早就耳熟能详,对他,我倒是有几分敬服,是条汉子。”
“可惜啊。”那占油然一叹,词调里都是惋惜。
“可惜什么?”杨隆不解地看着他。
那占抬脚往前走,“这位不可多得的好汉,已经写好辞呈了。”
“此言差矣,”杨隆两步跟上,“我倒不觉得可惜。”
那占“咦”了一声,道:“杨帮主有何见地?”
“总不能把人往死了压榨罢,一八旬老头,还不该颐养天年?”杨隆鼻子里哼着重气儿,振振有词地为索多鸣不平:“若换做我,三四十年前我就把那身破官服给脱了,云游四海多惬意,非得让一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拄着拐上战场?兵营里又不是没人了,成日里竟把心思往一老头身上打,多狠的心肠。有那闲暇工夫,不如多练练营子里的青兵,方为正途。”
那占满脸无奈,“我又何尝不知?今日你也看到了,朝堂之事,岂有我掺言之地?我冷干干地杵在那里,连只花瓶都不如。”
“这倒也是,依我看,你这个亲王,倒像是专为我金蝉帮而封的。”杨隆拍了拍那占的肩膀,又左顾右盼了一圈,低声道:“你别愁,你表哥我早给你想了一条好路,想不想听听?”
那占觑他一眼,“愿闻其详。”
杨隆神神秘秘地道:“表哥只问你,想不想自己手里也握有权力?”
那占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摇头道:“我对权势从不贪求。”
杨隆兴声称赞:“不沽名钓誉,好。不过有的时候,权力却是必须。你可以将权力当成行大事的一块垫脚石,一方敲门砖,不贪恋权力,但是一定要有权力。拿你现在来说,你就打算如此浑浑噩噩下去?挂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撤掉的虚衔?”杨隆垂手指着脚下方砖地,“一辈子囿于其中,继续当一只叫人看轻的米虫?你甘心吗?”
见那占静默不语,杨隆倏地往前大跨一步,猛然转过身来,与那占面对面而立,声色俱肃:“权力是一把剑,它能杀人,亦能救人,就要看剑柄握在谁人之手。握在佛的手上,它就是一本渡人之经。若握在魔的手上,它便将成一场毁人之灾。”
杨隆一番话叫那占震惊不已,周身热血沸腾,他骤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如宋岐前辈,我也希望东渊国有朝一日成为自主国,不必向别国进贡,不用对别国俯首帖耳,我们的百姓仓禀丰实,我们的主君明真削伪,我们的朝堂一派清气。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六合之内,四海升平。”
“好,事在人为。”对于那占的壮志雄心,杨隆报以其坚定的目光,“实现宏图大志的先决,就是权力。只有手里握有足够大的权力,才能尽可能地施展抱负。”
湛思良久,那占突然道:“父王命鱼歌尹杜量与你相协,一会儿出宫,你就去找杜量,以金蝉帮非编制军,为免地方官员不予配合为由,务请朝廷派出正三品以上官员陪同前往,杜量自会写本上奏。”
“为何要官员陪同?”杨隆一时没明白过来。
那占笑了笑,道:“你想想看,目前朝中正三品以上官员,除了索多,还有谁适合剿匪一事?”
杨隆思忖之下,颔首道:“朝中官员文人居多,细细一想,正三品以上,的确找不出还有比索多更合适之人。”
“但是,索多今日却被父王另外公派,明日一早动身,五日后才回。”那占停了一下,又问:“你再想想,索多一走,何人次之?”
杨隆刚张嘴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忽然反应过来,盯着那占,眸眼间滑过一道诧异,“你是说,你打算跟我们一路去剿匪?”
那占不以为意地反问道:“有何不可?我连远在海上的金蝉帮都入得,难不成东渊国境内的流寇比大名鼎鼎的金蝉帮还要厉害?”
杨隆颇觉意外地道:“你想立功?”
那占沉声道:“一个挂着虚衔且备受冷落的亲王,除了用功绩来稳固顶上尚未撤去之衔而外,还有何良方可使?”
杨隆精神一振,“好小子,脑子够机敏,可造之材,你表哥我一会儿就去找杜量。不过,”杨隆惑然道:“你就如此肯定国主一定会指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