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但去西疆查探的人传来消息，晋王在陆昂过世后，以哀痛为由暂不肯提再立世子之事。直到过了三年，府中忽然传扬起晋王有心以立长为由，请立陆邈为世子的传言，且愈传愈盛。
为此晋王妃大怒，与晋王理论，致使本就岌岌可危的夫妻情分彻底破碎，晋王却还是不肯松口。
也正是那时候，陆晏以查探边境线为由，离开了晋王府三个多月。
之后朝中便收到奏疏，上表陆晏戍边功劳，且提及晋王府先世子故去已四年，为晋王府戍边稳固，请尽快册立世子。
先帝传了消息到西疆，随后晋王才上表奏疏，请立陆晏为世子。
再之后，先帝病重，庆王与今上的争乱日臻激烈，今上最宠爱的侧妃被庆王杀害，甚至绑了当初的淑妃逼今上就范。今上筹谋隐忍，庆王自觉胜券在握，终究棋差一着落入今上手中。
庆王罪孽罄竹难书，先帝临终前看着今上上标奏疏，只重重叹了口气，随后下了册立太子的旨意。
没多久，先帝驾崩，今上继位。等将朝堂上的事理顺之后，头一件事便是清缴庆王府，并追查从属之人。
庆王府被抄那一日，所有人都在，但偏偏少了那个嫡次子。
庆王府的人说那个孩子染病，前些日子没了。哪怕在她们所说的地方真的挖出了一副尸骨，面目也确实与那个孩子相似的很，可谁都不信天下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偏有人与皇上说，那时候爷派了一队功夫了得的心腹，出门办了一趟差事。”
白知夏听的心惊胆战。
难怪。
难怪皇上仅仅凭借一个荷包就认定了陆晏的罪。
原来有这些在先，那枚荷包，是越发印证了陆晏的这些行踪诡异。
“我，我后悔的很。我与霍缨一同长大，若早知他有反骨，该早些了结他才是……”
韩墨声音颤抖，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白知夏顿时了然，那个说陆晏在皇上清缴庆王府时刚好派出去一队人马的，是霍缨。
她恍然想起，在贺笺笺登门寻衅那日后，陆晏身边就再不见了霍缨。她早该想到的，好端端的，陆晏怎么会就打发了霍缨呢？
她回想前世种种，霍缨确实一直偏帮贺笺笺，显然的对贺笺笺怀有情愫。所以陆晏想来是早就知道了，才特地将他打发出去，早早的露出了这个所谓的马脚，让那些人能寻到契机，来定他的罪名，来施行这个计划，挖出那些人。
她攥在一起，冰凉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她早该明白的。
他是个狠心的人。
做到这样地步，只求万无一失。
他在上清殿外被处以极刑，便不说众目睽睽……
白知夏只觉着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她仿佛参透了什么，却只是沉声道：
“你不必内疚，这或许就是他想要的局面。”
黑暗中韩墨的神情让人看不清，但他今夜说话的语调，与从前却真是大不相同。
“他……”
她想问陆晏是不是也在慈光寺，想问她是不是可以去看看他，但她心里明白的很，不是时机。她身边有人不死心的盯着，一个不慎，满盘皆输，陆晏就真的断了活路。
她终于是忍下了：
“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见他。”
她想韩墨说，他也可能随时都会不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当真是耗费了太大的心力。她怕，怕自己放过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仿佛有许多话涌在心头，堵的死死的，想要和他说。可如今仔细去想，却又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陆晏仿佛没变，但又仿佛变的彻底。
“同他说，我没怪他。”
韩墨看着她。
黑漆漆又空旷的屋子里，她颤抖的声音让人觉着心头搅缠的难受。
她还想说有消息的时候告诉她，却又知道传递一回消息有多危险。千回百转，但最终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还活着的消息里，都没那么重要了。
韩墨看她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可等了很久，却只看见她点了点头：
“那就……先这样吧。”
她仓皇的转身走了，生怕忍不住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而他也会答应。
回到厢房，白知夏小心翼翼将柜门关好，那颗心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慌乱，噗通噗通跳的厉害。她伏在柜门上，好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可眼泪却滚滚的掉。
活着！
她从没有一刻觉着，活着这样好。
但笑容很快在眼泪中收敛。
她永远也没法忘记，他是如何在她眼前受以极刑的。那些害他受刑的人，那些被西泠收买的人，都该不得好死。
她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
毕竟这个消息实在让她心潮起伏，难以自持。
*
孔维已经数夜无法安寝。
才料理了陆晏，西疆就传来消息，任是个蠢货也能忖度出这里头的不妥。
他想那日偷听来的话，想张首辅与他说的话，还有朝中传出来的消息。为着镇守西疆，以及此次发兵援西，不知多少武将世家拔尖了脑袋往里钻。
他想若今日皇上下旨让他孔家带兵前往西疆，预备随时可起的战事，他是否能够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