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夏有些糊涂了。
除了朝中派兵支援西疆时让贵妃母族袁家插了一杠,确实从头到尾,都是张首辅家在动作。
“至少贺笺笺那些日子传信儿的,并不是张首辅。”
白知夏沉思。
袁家如今看上去,可不象外头传闻的,贵妃对皇后那样谦恭有礼,且从未有非分之想的样子。袁大将军带着粮草随后而行,有功共享,有过不沾身,怎么看都是沾光了。而如果西疆那边另有隐情,那么会不会……
是了,才有消息,吴大将军上了言辞悲切的急报,控诉恩国公的拖延不前。
“恩国公发现什么了?”
陆晏赞赏的看着她,她却眼神不善。都要叫她猜,可不是很累?
“西疆如今的局势,都不过是造出来的。吴大将军想借西泠永远镇守西疆,而西泠想借大炎这些有心之人,彻底除掉晋王府。虽说大炎能镇守西疆的武将绝非只有晋王府,可晋王府戍守西疆几十年,西疆的每一寸土地都知之甚深,对西泠的了解也极其透彻,西泠想从晋王府的手下穿过西疆攻入大炎,是绝无可能的。但若换了新的武将,总要有些熟悉的过程。那么这个熟悉的过程,对于西泠而言,就是最大的时机。”
白知夏蹙眉:
“那些人难道想不透这些?”
“做武将的人,这些事情总会通晓八.九成。但诚如你如今所见,没了吴大将军,还有恩国公,没了恩国公,还有袁大将军。他们觉着西疆不会出事,否则也不会心安理得的与虎谋皮,但晋王府在他们看来,却是必须要除掉的。”
“那恩国公突然驻足不前,是发现了什么?”
陆晏添了几块碳:
“是。我派人给他送了封信,他放慢脚步派人去查,既然不肯再动了,显然是查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了。”
这回白知夏没有再追问,陆晏便又道:
“吴大将军所报的军械耗损,其实是他自己派人寻了个隐秘处,熔了贩卖。”
“军械融掉的铁可不是小数目,贩卖……”
白知夏说到一半瞪大眼,吴大将军不会蠢到把那些朝中管控严格的铁还贩卖回大炎,给自己埋下隐患。所以这些铁最大的可能,是卖去了离的近,却又对他而言极为稳妥的西泠。
白知夏脸色冷极了。
她生长在锦源州,而锦源州离西疆很近。西泠心机重重,倘或真成了事,又得了那蠢货送去大量的铁,充盈军械,或有一日真的可以冲破阻碍,打进大炎。
到那个时候,西疆陷入战乱,百姓首当其冲。
生灵涂炭,家园不复。
“这些人真该千刀万剐。”
“对。”
陆晏笑着看她。
“那你想我如何配合你?”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形势发生转变,张首辅急乱之下难免会有过激之举,你不要怕,我派人保护怀恩公府,必不会损伤一草一木。”
白知夏沉默良久才道:
“多谢你。”
“不必。我们之间……”
但陆晏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想让白知夏觉着负担,更不想吓走了她。
时辰不早了,屋里隐隐有饭菜的香味,白知夏才后知后觉的觉着饿了。怀川端了小桌子进来,两菜一汤不算精致,可味道却还不错。
怀川看二人相对而坐,虽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盯着谁看,但他显然觉察出自家主子心情不错,因为这些日子每顿只有半碗饭胃口的人,今日吃了满满一碗。
这让怀川很满意。
吃过这顿饭,已然未时了。
雪下的小了些,却阴沉的越发厉害,才这个时辰就有些暗了。陆晏心里很不舍,但想着这才是第一面,往后总还有第二面,第三面,甚至是……无数面,怀着这样的奢念,竟也觉着心头舒顺,正要开口送白知夏,白知夏却从怀着摸出了个小物件儿。
是护身符。
“你要多小心。”
她将护身符送过去,陆晏珍而重之的接过,护身符上还残存着白知夏的体温,他立刻握在手心,想要留住这抹温度。心头是激越的慌乱,喜悦冲击着他。他没有道谢:
“一定。”
白知夏点了点头,就起身了。
陆晏也要起来,白知夏回头:
“你别出来,天太冷了,早些把身子养好。”
陆晏又听话的坐回去了,笑着应声。
回去的路上,白知夏闭眼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却觉着心格外的宁静。那是一种提在心头很久的事,忽然平息下来,且还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那种让人满足,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不觉着抿了抿唇角。
*
朝中局势越发奇诡。
自吴大将军的急报送上后,皇上用了黄雀卫,不过两日功夫,便叫就近的人往恩国公军中大行斥责,但那位黄雀卫的小头目在离开营地后,派人送了一封迷信进京,连黄雀卫以快和稳妥著称的飞鸽都不曾动用。
皇上焦急的等待了两日,便又命沈承使用飞鸽给已然出发的袁大将军送信儿,让他加快步伐,早些抵达西疆。
正在皇上急不可耐的时候,北境的奏疏悄无声息的摆在了御案上。
皇上看着封信的蜡油上印着特殊的雪花印记,心头一突。
这种时候,别是北境也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