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受一次刑还不够?你是觉着没死在我眼前太可惜,就想再来一回?这样的事情,倘或再有一回,你便是没断气,我也给你补上一剪刀,让你死的透透的,绝不会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可她红着眼掉着泪,凶狠的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却分明叫人不这样以为。
陆晏忽然就明白了。
自己又想岔了。
他立刻慌张无措:
“我,我……”
“你住嘴!”
白知夏自小到大,还从没这样发火过,但这个蠢材实在是气坏她了。她奋力要走,可陆晏就是不肯松手,气不过又拍打他,他忽然低低的闷哼一声,白知夏手忽然就顿住了。
她看见他领口露出的伤疤,不期然就想起那日在上清殿外,毫无声息的陆晏,刑榻下滴滴答答的血珠子,蔓延汇聚的流淌……
“你是要怄死我!”
她气的喘不上气,拍着胸口,陆晏越发愧疚:
“我,我只是想着,你攥着我性命,心里必回踏实些。”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难道等你害我了,我再弄死你,我就不难受了么?”
陆晏张口结舌。
于□□上,他委实是一窍不通。
顾宁这时候在门外,听二人说话,不住摇头。不过这个事情他也不知如何解决,但他犯不上发愁,反正与他无关。左右这二人是分不开了,不管怎么搅缠彼此折磨,只要分不开也就没大事儿了。
顾宁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二人看过去,就见他看好戏的靠着门儿:
“啧啧,我算着时辰吧,也差不多了。毕竟我的药,效用都好的很。呐,这是清毒丸,一会儿记着吃啊。还有你才吃的药,一会儿也记着补啊。”
陆晏蹙眉,这时才发觉胸腹之间的翻涌之意。
“你……”
“你不听话,我也没法子。是药三分毒,你随便就吃,总得付出些代价,白姑娘你说是么?”
顾宁把话抛给白知夏,白知夏红着眼,连鼻尖儿都是红红的,冷眼瞪着陆晏,陆晏就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顾宁见状,越发觉着有趣儿,贯来只有他们在陆晏跟前吃瘪的,如今倒能看见他吃瘪,别提的心里痛快了。
“嗐。”
他高兴起来,看陆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起身往外疾步而去,进了浴房。
韩墨与鹿鸣看陆晏脸色不好,忙跟过去,白知夏也担忧的很,但才要过去,却被顾宁拦住了。他慢条斯理道:
“他不会想让你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想了想又道:
“那时候,身不由己,让你眼瞧着他受刑,这事儿让他存在心里很久,只怕会让你害了心病。果然呢,出宫后你就病了。那会儿他命悬一线,咱们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倒是中间儿好容易醒了一回,半刻钟还不到,问的头一句话,就是你如何了。然后才问了事情的进展。”
顾宁回头看她:
“要不然,我哪里想得出去瞧你呢。”
白知夏没做声,顾宁笑了笑,把药瓶儿放桌上:
“可别忘了啊。”
他就走了,走到浴房外时,还扬声交代:
“盯着他,那药丸没吐出来的话,继续让他吃催吐丸。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是白姑娘说的!”
他狐假虎威,白知夏听着这话,红着眼睛却忍不住笑了。
足有小半个时辰,陆晏才回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白知夏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转头看鹿鸣,鹿鸣心惊胆战的点了点头,白知夏这才放心,将顾宁留下的清毒丸倒了一颗,陆晏看也没看,接过又吃了。
他有些沉闷。
白知夏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为什么,没好气道:
“顾先生说,你要的拿东西,本就没有。那颗药是他被你磨不过,随意配的。”
陆晏怔了怔,才抬眼看向她。
白知夏看他穿着厚厚的冬衣还依然清瘦的身子,哪里还有半分记忆里前世的样子。再看他精致的眉眼,分明还是从前的样子,却又仿佛一点都不一样了。
他看她的目光,竟让她有些熟悉。她恍然想起在京郊的四合院儿时,他也曾这样看过她。
临行前的那几个夜晚,他孟浪而火热。
如今她能从他眼中品出他的心意,可前世她面对着同样的眼神时,却从没想过他心里是有她的。
也或许,是不敢。
因为她认定他心里有着旁人。
如今想来,在经历那半年之后,其实她也没有再信任过他。所以在他说出不让她去见家人最后一面,是因为想要保全她,也是她兄长的心意时,她是不信的。
如果她没有心灰意冷,没有任由贺笺笺对她下毒……
白知夏摇了摇头。
那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局已成,白家逃不出去,陆晏也逃不出去。他们都逃不出悲惨的结局。
那个时候的他们彼此之间都是青涩的。对于包藏祸心的算计,都无法勘透以及应对。
而眼前的陆晏,在奋不顾身的表露他的情意,也试图用他的情意,来缓解她的心结。
“陆晏。”
“嗯。”
她顿了顿才道:
“我会尝试着,再接受你。”
陆晏唇角扬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