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看她腕子上还隐约露出裹缠伤口的棉布,压低了声音:
“也请姑娘给我一个答案。”
白知夏忽就将交叠在一起的手攥紧,她知道他在说什么,是那根发带。
她蹙眉:
“没什么好说的。”
“还是等到时候再说吧。”
他并不想给她这个了结的机会。待转身,又与白崇道:
“也会与白世子一个交代。”
毕竟贺笺笺这行径委实不妥,登门放肆。
言罢他转身就走,霍缨看了看贺笺笺,也随陆晏走了。贺笺笺浑身抖如筛糠,但临走前回头,目光凶狠的看向白知夏。
但只一眼,就被阻挡了。
她意外的看着那个相貌绝俗的男人,他却对她笑了笑。只是笑容分明清浅温和,却叫她心底胆寒。
*
陆晏一路上都未曾言语,等回到塑玉居,踏入房中时,他蹙了蹙眉。
回京几年,分明一直这样住在这里,可这几日却莫名觉着这里很空旷,空旷的让他心慌。
才入书房,霍缨就跪下了。
陆晏坐在书案后,便开始处置庶务。韩墨左右看看,小心劝道:
“爷,昨儿伤口又裂开了,还是歇歇吧。”
韩墨与霍缨虽都是自幼跟在陆晏身边,性子却截然不同。韩墨生的隽秀,心肠也软。霍缨生的粗犷,心肠也硬。
陆晏没做声,霍缨就那么跪着。
贺笺笺也来了,但没陆晏的话,她只能在院子里。
这时候很暖和,她还穿着斗篷,却总觉着冷的很。
原本就是快午时了,没多大会儿鹿鸣进来,见这般情景也没言语。这么一耽搁,就直到申时前后,陆晏处置完庶务,鹿鸣才道:
“爷,该用午膳了。”
“嗯。”
他将文书放好,不曾抬眼:
“霍缨,交与朝中的那支护卫军还缺个统领,我已上了折子,向皇上举荐了你。”
霍缨大喜,但旋即变了脸色:
“爷这是……要将属下分出去了?”
陆晏没答话,霍缨急道:
“爷,不过是随口几句话,也并未说给旁人,爷就要撵走我?”
陆晏这时候终于抬眼,也总算叫韩墨与霍缨都瞧见了他眼底的森森寒意。霍缨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陆晏淡漠道:
“你以为的随口几句,会害死一条无辜性命,你是从来没想过,还是人命在你心里,只如草芥?”
霍缨确实这样想的。
上过战场的人,见过无数断肢残骸,血流成河,人命的丧失不是一条一条,而是成片成片。经过这些,或许会变得对性命格外敬畏,但或许会觉着性命不过尔尔,无须在意。
终究不是自己的命。
“那支护卫军下月开拔前往岭南。告诉贺笺笺,她可以随你去岭南。若不愿意,便去宁乡。”
霍缨惊诧过后,压制不住的欢喜,连声音都颤抖道:
“爷?”
陆晏不再做声,他手脚并用爬起来出去,没多大会儿,外头传来贺笺笺尖锐的哭声,她不顾阻拦硬冲进书房,扑倒在地:
“爷!爷您不能这样!我知道错了,我再不会招惹她了,您不能为了她就弃我于不顾,我跟在爷身边九年了啊……”
她哭的伤心,陆晏隔着书案淡漠的看着她:
“贺叔因我而死,我代行父职,将你养育至今,送你风光大嫁。你与霍缨一同长大,他心悦于你,对你而言,这是最好的一桩亲事。你们成亲,聘礼彩礼都由我出,风南巷的宅子也给你们。”
贺笺笺眉眼遽变,眼见陆晏是铁了心肠要撵她,哭的越发厉害:
“爷,我与霍大哥情同兄妹,怎么,怎么能做夫妻呢?”
陆晏点头:
“好。那就去宁乡吧。”
“宁乡偏远,没有一个亲人,我,我不能去宁乡……”
陆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宁乡是你家乡,你爹娘尸骨都葬在那里,你未曾出嫁,自然该守在他们身边。我会安排你在那边招赘,延续贺家血脉。”
贺笺笺愕然,好半晌哭喊:
“您是要逼死我啊!”
陆晏似笑非笑的冷冷看着她:
“你今日不是也要逼死白氏。”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诚心道谢的,是她,是她心肠龌龊,想歪了去,实在不能怨怪我。”
陆晏上下看她一眼,只冷笑了一下。这一眼让贺笺笺冷汗涔涔,无所遁形。
她做的一切,都被人看透了。她忽双眼一闭,就软软倒下去了。韩墨急道:
“爷!”
陆晏淡漠的看着她:
“送她回去,让宋先生给她看看吧。”
韩墨匆匆安置人送走贺笺笺,又命人去请宋先生。要转回屋里时,霍缨焦急道:
“这是怎么了?”
“她不想与你去岭南,也不想去宁乡。”
霍缨怔了怔,苦笑:
“她心里一直念着爷的。”
韩墨顿住,不敢苟同的看着霍缨:
“霍缨,贺笺笺什么心性你该知道。为什么与她说白姑娘的事,还让她与你一同去怀恩公府?你便是不顾念其他,总也该念着她是救了主子的人。若没白姑娘,世子爷早死在陷阱里了。她于世子爷的恩情,便如于你我的恩情。你……忘恩负义!这事闹出来,姑娘失了名节比丧命还要严重,那世子爷呢?你那忘恩负义的罪名,岂不是要叫世子爷全部背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