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倏的住了口。
他惊愕无比。
他可以认为相信梦境是无稽之谈,却不能枉顾妹妹的平安。他慢慢坐下了,匪夷所思的问:
“盈盈,你是因为做了梦才吓得病了这么久?”
难怪都快好了,又忽然厉害起来。
白知夏这时候再克制不住,咳嗽起来。一声一声搜肠刮肚,上不来气的难受。
白崇与她抚着背脊,白钰震惊的看着白知夏。
就因为一个梦?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梦?”
也不知是咳的厉害还是如何,白知夏泪水横流,满脸湿润。白崇看着白知夏,沉沉与白钰道:
“梦到祖父祖母告诉盈盈,你偷拿了父亲的印鉴,给白家招来灭顶之灾,满门皆丧。”
白钰登时觉着浑身冷颤汗毛竖起,他惊恐不已的站起来了,喃喃道: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你就因为这个梦病成这样?”
白崇递了盏白水给咳嗽的喘.息的白知夏,他们的妹妹如今说成形销骨立也不为过了。
“二郎,说实话,哪怕能解盈盈心忧。”
但这时候白钰却慌乱的很。
好端端的,盈盈为什么就能做这样的梦呢?
“我,我拿过。”
白崇心重重沉下去:
“给谁了。”
“给,给三叔了。那支瓷瓶碎了以后,父亲打了我,等我好了去学里,三叔来找我,说我蠢笨无知,做什么都能叫人发现。我气不过,我是为了他才挨的打,他不领情,竟还嘲笑我。我与他争辩,他说不信,说我注定一辈子庸碌无为,除非能把父亲的印鉴能偷拿出来,还不被人发现……”
白崇将脸别过一旁,白钰立刻道:
“可我,可我只是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让他确认是父亲的印鉴,然后我就放回去了。前前后后,只拿出来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也只拿住了几息,还是我眼前盯着……”
“他试了么?”
白钰嘴唇都白了:
“他……”
他努力回想,多年之前的旧事,那时候他约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他试了。他在一张信笺上,试了。”
他颓然而震惊。
若那个年岁还不懂印鉴盖在信笺上是什么含义,如今却清楚的很。
“难道,难道就因为,因为试了那么一下?”
白崇冷笑:
“难道不该因为么?”
那张信笺,如果三叔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或者给谁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信,都是会扣在父亲头上的。
“大哥。”
白知夏声音颤抖,白崇拍了拍她手臂:
“没事,有大哥在。”
哪怕语调轻柔,可白知夏就是觉着莫名的心安。白崇道:
“想法子,先把三叔弄到盛京来吧。”
他与白知夏的想法不谋而合。白迎滑头的很,只有把他弄来盛京,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有可能问出话来。
“二郎,你与三叔写封信,叫他来京。”
“我,我不行。好多年没再理会过他,这会儿写信他也不会信的。”
白崇道:
“你就说,我得了皇亲贵胄的赏识,入朝为官了。有国公的爵位在,如今不知多少高门显贵上门提亲,你眼花缭乱都不知如何择选。记着,用词一定张扬,叫人觉着你在炫耀。”
白知夏看向白钰。
“好,好。”
白钰这会儿思绪纷乱,与白崇初初得知的那夜里,是同样的情绪。白崇又安置白钰:
“此事先不必告知爹娘,毕竟三叔拿那张信笺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或许他撕了烧了,也未可知。”
白钰胡乱点头,要是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
兄妹三人沉默了半晌,那碟子咸酥谁也没吃一口,连金骏眉也只浅啜而已。白钰手在发抖,白崇道:
“走吧,叫盈盈好生歇着。”
白钰失魂落魄,白崇在临出门前回头,同白知夏笑道:
“好好歇着,别胡思乱想,天塌下来,有大哥。再不济,还有爹娘,远不到你耗费小命儿的地步。”
“嗯。”
她笑着应,但就是忍不住想哭。
白崇揉了揉她的头,就走了。
她最惦记的事情,总算前进了一步。可白知夏的心还是突突慌跳着,她捏着眉心坐在床头,心里很乱。
微风从窗户拂进来,静谧的夜里,还带着丝丝缕缕婉转舒缓的声音。她静静细听,慢慢抬眼。
是洞箫。
她从窗口望出去,茯苓这时候进来。
“是谁在吹箫?”
茯苓诧异的也望向窗子,白家没有会吹箫的下人。至于主子,不能吹的这样婉转,也不会这时候吹。
“声音这样细弱,怕不是咱们府上的。园子隔墙外,是袁家花园。”
白知夏这才转回头,却没言语,还在细细品着那箫音。
她沉浸而用力的听着,箫声的从容淡然竟让她纷乱的心渐渐平静。直到箫声停止,已月上中天。
“姑娘,该歇着了。”
茯苓小声提醒,白知夏才如梦方醒。
“好。”
*
顾宁的方子还是很得用的。
哪怕在白知夏明知自己的身子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也觉着一日强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