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绝不该……不该给她那样的结局。
只要想到上辈子全家人曝尸荒野,她就心绞难耐!
陆晏眼看着她的目光从仓皇混乱、凄楚悲怆一点点平复下来,终究成了与往日看待他那样的凉薄冷漠,今日里,甚至还夹缠了掩饰的很好的恨意。
“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他话里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卑微。
“陆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还有些虚弱,却已从容的回他。陆晏艰涩的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婚。”
“世子是天边朗月,而我只是尘世碌碌庸人,高攀不起,也无意高攀。”
这时候,她的恨意也掩饰的很好了,只是寻常淡漠的,对待外男该有的疏离。
陆晏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哪怕他已断定,她是浮玉山上的小女孩。
个中内情,只能他自己追查。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情绪。
“我是来与姑娘道歉的。”
“顾先生此举,大抵是为着叫世子发觉,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凉薄小人,让世子尽早抽身止损吧。”
她淡淡嘲弄。陆晏沉声道:
“你不是。”
白知夏睨着他,他也望着她:
“再有一事……你虽一句未提,可萃云亭湖中拉你下水的人,他终究是存在的。”
“如果我有证据,自然是要提的。”
“我有证据。”
陆晏淡淡的,白知夏笑容凝滞。
陆晏行事,委实叫她看不懂了。
他抽出折叠整齐的纸:
“这是萃云亭船夫的供状。乌篷船的,还有拖你下水的,以及联络他们的中间人的。”
白知夏诧异的接过,但黑沉沉的园子里不能看。陆晏又道:
“是晋王府的贺姨娘。”
白知夏的心沉下去了。
这是顶出了个替罪羊。
“我以为,此事当是贺笺笺所为。便是……便是贺姨娘的侄女,上次,在你院子造次的那个姑娘。”
白知夏这回看向陆晏的神情里,就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她惯来狡猾,手脚收的很干净,此事只有贺姨娘从头张罗到尾,她也没有供出贺笺笺,一时倒有些棘手。”
她这样看着他的样子,让他心里很舒服。语调与神情都不觉着柔软,也带着十分的愧疚:
“你的这场无妄之灾,是因为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
他需要交代的,哪里只是这一件事呢。
白知夏回头,忽然就想笑。
“陆世子来意,我已经明白了。”
微风拂来,也带来了陆晏身上淡淡的药味儿。白知夏嗅着,也不免想起他满身伤痕。那样的治疗一场,不说好好养着,跑这一趟,在园子里站了这么许久,倒真是能扛得住。
“世子请回吧。”
陆晏眉头蹙了一下,却道:
“好。”
他与白知夏一前一后出了园子,豆蔻与茯苓,还有韩墨都在园子外头等着。
“不必送了。”
她身子还未大好,今日又受惊吓。
白知夏是不会与他客气的,便点头,吩咐小厮:
“送陆世子。”
陆晏走后,主仆往回走。也不知怎的,白知夏的心竟平静了很多。
自打重生回来后,每每见过陆晏,她都会心潮起伏,或如今日这般慌乱痛苦,但从来没有今晚这样,是平静的。甚至抚平了白日惊吓的恐慌。
“姑娘拿的什么?”
“罪证。”
她笑了笑,极为从容的笑。
“罪证?”
豆蔻与茯苓面面相觑,好半晌,两人在她身后叨叨咕咕,白知夏回头:
“说什么?”
豆蔻期期艾艾道:
“就,就方才姑娘与陆世子在园子里说话,咱们也与那位小将军说了会儿话。他说漏了嘴,说陆世子前儿因为什么姨娘,挨了晋王一顿鞭子……”
白知夏怔了怔。
说漏了嘴?怎么可能呢,分明是韩墨故意说的。
难怪陆晏身上新添了那么许多鞭伤。
这么费劲得的证据,不好好用怎么能行呢。
*
从怀恩公府回去的路上,韩墨就觉着陆晏神情缓和了许多,不似这些日子以来的肃沉,有时竟还能从他眼中看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伤怀。
韩墨是不理解的。
哪怕白知夏对自家主子有救命之恩,可那陷阱里的一日能有多深厚的情意产生?竟就叫爷为着白姑娘的拒婚而难过,甚至情绪也简直是被白姑娘牵着走。
叫他高兴就高兴,叫他难受就难受。
他正胡思乱想,陆晏忽沉声唤他。
“韩墨。”
“爷?”
他抬眼的时候,就见陆晏随身佩的短刀已出鞘。他立时警觉,拔出长剑。
初夏的夜晚微风习习,正是醉人的时候。空旷的街巷上却有股子叫人紧张的气息。陆晏忽朝一个方向甩出几颗铁蒺藜,两声惨叫,却还有四人迅猛的窜了出来,手中长刀直取陆晏。
韩墨大惊,陆晏是伤重在身的,别说打斗,便是躲避怕都艰难。他立刻上前试图解围,陆晏已与四人战在一处。短刀灵活迅猛,几个刺客并不能轻易近身。韩墨于外围攻入,但才分开两人分去了陆晏的压力,却忽然一声呼哨,韩墨心道不好,果然暗处里再度窜出了两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