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盛氏应道:“原是这般。”
当即给她解释道:“阿若尽管放心,你是文嘉房里的人,他才是正主儿。我虽然是当家主母,但从不会轻易处置其他房里的人。
“这事我不会做主,有什么事待文嘉回京后再说。”
苏暮感激涕零道:“多谢夫人仁慈。”
盛氏很会做人,不愿在人前落下口舌,亲自过来搀扶她起身,“你这孩子,莫要被吓坏了。”
哪晓得苏暮还是不愿起来,她微微蹙眉,问道:“这又是何故?”
苏暮仰头望着她,似乎很感动,红着眼道:“夫人心慈,奴婢心中很是感激,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不想让小侯爷为难。”
这话盛氏听得糊涂,又扶了她一把,她很是固执,盛氏便作罢,重新回到榻上,问:“他怎么为难了?”
苏暮咬唇酝酿,再次发挥出登峰造极的演技,弱声道:“寿王府的姑娘是金枝玉叶,日后进了门,自是容不下二女共侍一夫的。”
盛氏看向方婆子,二人默不作声。
苏暮继续道:“奴婢很是感激得小侯爷抬举,从常州把奴婢带到京里来见世面,只是一想到他的处境,奴婢便如鲠在喉,不得安生。”
盛氏沉住气道:“只要文嘉没有开口打发,谁都不能动你。”
苏暮缓缓摇头,眼眶里水雾弥漫,哀哀道:“小侯爷那般好的郎君,奴婢自是喜欢的,可是奴婢不想让他难做人,不想他日后夹在奴婢与正室之间难堪。”
盛氏端起茶盏,冷静问:“你又当如何?”
苏暮暗暗咬牙,在她饮茶时说道:“奴婢求夫人做主,替奴婢寻一门亲,把奴婢嫁出去。”
此话一出,盛氏似被唬住了,只听“噗”的一声,被茶水呛到了气管里。
方婆子连忙上前拍她的背脊顺气。
盛氏咳嗽了许久,才觉喉咙里稍稍顺了些,她面色绯红,难以置信道:“你方才说什么?”
苏暮狠下心肠道:“奴婢恳请夫人做主,替奴婢寻一门亲。”
方婆子懊恼插话道:“简直荒唐!”又道,“你是永微园的通房丫头,岂有把你许出去的道理?”
苏暮垂首不语。
盛氏的心狂跳不已,她想过许多种方法,唯独没有想过这茬。
把她嫁出去,彻底断了顾清玄的念想。
这法子真他娘的绝!
这完全超出了盛氏的掌控,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方婆子比她镇定,故意训斥道:“小侯爷房里的人,岂有随便打发出去的道理?”
苏暮重重地磕了个头,整个人终是溃败了,泪眼模糊道:“奴婢亦不想出府,可是奴婢想求得一条生路啊,还请夫人成全!”
她很是委屈,喉头哽咽,哭成了泪人。
盛氏有些不忍,说道:“又没有人逼迫你,何来生路之说?”
苏暮摇头,泣不成声道:“奴婢是无根的浮萍,就像山间的野草一般,微不足道。
“寿王府的权势奴婢承受不起,主母要打发一个女奴,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有小侯爷保得了一日,也保不了一世。
“奴婢心里头害怕,不愿活在这惶恐与小心翼翼中,更不愿日后与小侯爷两看相厌。
“与其这般,还不如今日壁虎断尾,求得生存。恳请夫人开恩,体恤奴婢的难处,全了奴婢的心愿,许给奴婢一条生路。”
她这番话说得诚恳,亦是把自己的身不由己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小脸上沾满了泪水,委实叫人心疼。
盛氏一时心软了,言语温和道:“眼下文嘉没在府里,我做主把你许出去,若是他回来问起,我到底不好交差。”
苏暮连忙道:“是奴婢自己求来的亲事,怨不得夫人!”又道,“郑妈妈在常州当过差,夫人可请她作证,是奴婢心甘情愿想要出府,不是夫人威逼。”
盛氏犹豫道:“这……”
苏暮眼里含着泪花,使出浑身解数,“恳请夫人成全,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的阿娘去得早,生父又是泼皮无赖,奴婢不想回常州受他磋磨。”
盛氏沉默。
苏暮再次磕头,把她当成救命稻草般,软弱又无助,“夫人心慈,也是有女儿的母亲,奴婢孤苦无依,诚然有小侯爷照拂,却非长久之计,并非奴婢不愿伺候他,奴婢只是想活,想在寿王府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
“奴婢害怕,害怕日后叫小侯爷为难,更害怕得罪寿王府没有出路。
“夫人你面若观音,慈悲为怀,奴婢壮着胆子来求你,求你做主给奴婢许一门亲事。还请夫人体恤奴婢的不易,救救奴婢。”
盛氏委实被她的哭求震得脑门子发懵,方婆子从中看出了门道儿,连忙做主把苏暮搀扶起来,说道:“此事马虎不得,你容娘子慎重考虑。”
苏暮这才起身。
盛氏看着她道:“你的难处我都明白,咱们都是女郎家,虽说寿王府发话敲打过我,但只要文嘉愿意留你,我自然是没话说的。”
苏暮摇头道:“夫人所言极是,可是日后待寿王府的金枝玉叶进了府,若小侯爷因为奴婢而与正室不睦,夫人心中定会难受,毕竟天底下的父母都盼着子孙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