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玄沉默。
何公公意味深长道:“我朝有规定,驸马是不可握权的,娘娘说顾舍人有芝兰玉树之才,若是做了驸马倒是大材小用了,只能惋惜。”
顾清玄顿住身形看他。
何公公与他对视,“顾舍人是聪明人,应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顾清玄“嗯”了一声,从袖袋里取出金锞子塞进他手里,“有劳了。”
何公公不动声色接下,“老奴就送顾舍人到这儿了。”
顾清玄点头,“且回罢。”
何公公退了回去。
顾清玄站在甬道里看他走远的背影,两旁的红墙阻隔了外面的天地,好似夹缝求生的一条缝隙。
他背着手站在那缝隙中,喉咙里发出轻哼,若有所思地离去了。
行至通威门时,一名内侍忽地上前来,说贵人有请。
顾清玄斜睨他,不用猜也知道是何人有请。
果不出所料,跟随内侍走到转角处,便见到姜贵妃面色不虞。
顾清玄行礼。
姜贵妃恨声道:“我兄长与你顾家井水不犯河水,何故与他过不去?”
顾清玄心中嗤笑,到底是妇人见识短浅,回道:“娘娘言重了,臣只是奉命行事,陛下的刀指向哪里,臣便砍向哪里。”
此话一出,姜贵妃面色煞白,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清玄躬身道:“若娘娘没有其他吩咐,臣便回了。”
姜贵妃失魂落魄地做了个手势,顾清玄转身离去。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绯色在宫墙间行走,长身鹤立,仪态风流。
纵使是游走在权贵的缝隙里,也能如鱼得水。
当天下午他睡了半天,之后便正常上值处理公务。
待苏暮他们进京时已经是半月后,为防出岔子,张和事先跟顾清玄通了信儿,他在休沐那天出城接迎。
郑氏经过这番折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顾清玄乘坐马车抵达城外的客栈,苏暮等人下来,许诸朝她喊了一声,她颇觉欢喜,兴冲冲地小跑上前。
许诸问:“路上可还顺遂?”
苏暮点头,“一路平安。”又问,“郎君呢?”
许诸指了指马车,顾清玄撩起帘子朝她勾手。
苏暮笑眯眯地走了过去,顾清玄道:“上来。”
苏暮踩着杌凳上去。
他们并未在客栈耽搁,接了人就直接回府。
数日未见,二人犹如小别胜新婚的夫妻,顾清玄亲昵地把她揽进怀里,问道:“一路可曾想我?”
苏暮娇俏道:“你猜。”
顾清玄“哼”了一声,苏暮主动亲他的下巴,他被撩得心痒,把她按住热情回应。
进了城,马车外是一片喧闹嘈杂。
苏暮到底感到新奇,偷偷撩起窗帘好奇窥探外头,只见两旁的屋舍比常州要繁盛许多,主干道也宽敞,估计五辆马车并行都不成问题。
她像井底的青蛙,一下子就被那些充满着烟火气的喧闹吸引。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胡人牵着骆驼慢行,也有戴着帷帽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艳丽女郎,还有各色挑着担子游走的小商贩等。
顾清玄长臂一勾,把她揽进怀,“这有什么好看的?”
苏暮掐他的手臂,“郎君打小在京里长大,自然见惯了,奴婢却新奇。”
顾清玄蹭了蹭她的颈脖,说道:“我替你安排了住处,跟柳妈妈和纪娘子一个院儿里,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性情也温和,你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她们,能给你省去许多麻烦。”
苏暮“嗯”了一声。
顾清玄继续道:“遇到了难处只管与我说。”又道,“你是我院儿里的人,就算是我阿娘,都不会轻易插手管进来,除非你作死犯了错处。”
苏暮故意道:“奴婢便像鸵鸟一样不出院子。”
这话把顾清玄逗笑了,闷声道:“若是我阿娘要见你,你还能躲着?”
苏暮:“……”
顾清玄宽她的心道:“你是个机灵的,就我阿娘那爽利的性子,滑不过你。”
这话把苏暮气笑了,不高兴道:“郎君这是夸奴婢还是损奴婢?”
顾清玄大言不惭道:“夸你。”顿了顿,“我阿娘若有你那般会哄人,我爹也不至于被其他两房勾了去。”
苏暮:“……”
二人就府里的大概情形说了会儿,一路走走停停,行了莫约半个多时辰,马车才进了太兴坊。
周边变得清净下来,顾清玄不想太招眼,把苏暮从侧门带入,前往永微园。
郑氏则在半道上分头去了盛氏的映月苑。
苏暮进永微园时恰逢柳婆子差人送衣物去浣衣房浆洗,猝不及防瞧见自家主子领了一位女郎进来,不由得愣住。
顾清玄道:“这位就是柳妈妈。”
苏暮乖巧地跟柳婆子行福身礼,温温柔柔地道了一声柳妈妈。
那声柳妈妈喊得柳婆子整个人都裂开了,因为她发现眼前这女郎竟然跟表小姐薛华兰有七八分相似,简直了!
她强压下内心八卦的冲动,故作镇定道:“郎君,这位是?”
顾清玄:“她叫苏暮,原是常州祖宅里的丫头,被我带进京来,往后就住到你与纪娘子的院儿里。”
听到这话,柳婆子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