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深吸了一口气，扭开了视线，根本不想去看皇帝的眼神。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皇上请慎言！臣不知道您与萧将军之妹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过往，但臣……是燕王与李氏之子！您心里是知道的！当初是您把臣的名字记入宗室玉牒的，您难道都忘了么？！”问出最后一句话时，朱瑞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四皇子就在这里，这件事要如何收场善后？反正，绝对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
燕王待他不薄，哪怕是为了燕王的名声，他也绝不能让皇帝胡闹下去！
皇帝似乎听懂了朱瑞的言下之意，他稍稍冷静了一点，闭上了双眼：“朕知道……你心里在怨朕……可朕也有许多不得已。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世早有察觉了……可是燕王告诉你的？他……他这两日，可有跟你说过什么？他待你……可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朱瑞不明白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为何这般问？父王待我一向关爱有加。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再次强调了这一点。
皇帝也不知道听明白他的暗示没有，只是喃喃低语：“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仍旧视你为子，不打算再生别的儿子，那么朕……就不担心他会抢了皇位去了……”
朱瑞听了这话，表情忍不住又僵硬起来。
第1581章 先帝
朱瑞看着皇帝那张虚弱憔悴的脸，忽然觉得他前所未有地令人厌恶起来。
燕王为了他这个亲兄长做了那么多事，丢下自己的家人和基业不管，还把儿子媳妇都叫到濂城来帮忙，结果他这个作为兄长的，半点都不知道感恩，反而还猜忌起弟弟来了么？！
朱瑞一时忍不住气，说话便带上了嘲讽的语气：“皇上此言差矣！皇上如今还要让我父王坐镇大局，才压得住那些居心叵测的宗室与武将呢！倘若我父王有心要抢夺皇位，何必为皇上如此尽心尽力？！反正他什么都不做，坐视朝廷陷入混乱，也早晚会有人请他出面拨乱反正的。那时候他岂不是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远胜过如今这般，为了皇上鞠躬尽瘁，却还要被皇上怀疑是不是对皇位有想法呢！”
他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挣开了皇帝的手，起身道：“请恕侄儿不能继续听下去了！您是皇上，可侄儿不能因此就坐视自己的父亲受人羞辱！”
他转身欲走，皇帝慌忙叫住了他：“别走！你误会了！你听朕说！”
朱瑞不想听，倒是四皇子跑上来拦住了他：“堂兄……大哥，你且冷静些。父皇说话是有些不妥当之处，但无缘无故地，他也不会忽然猜疑起皇叔来。这里头兴许有什么误会之处。不如大家坐下来说开了，有什么误会，也好早些解除，父皇与皇叔也能和好如初，不是么？”
朱瑞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皇帝。皇帝喘着气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勉强道：“重林，你回来，朕跟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朕并不是在猜疑自己的弟弟，只是……有备无患而已。这里头关系到一件极机密之事。燕王可能并不知晓，但他可能很快就会知道了！一旦他知道了，朕与珞儿……都会非常麻烦的，甚至连你也会受到牵连！你听朕说完这件事，再生气也不迟，如何？”
朱瑞皱起了眉头。他不相信皇帝的话。有什么事会让燕王生气到迁怒于自己所认可的儿子身上？
不过，朱瑞很快就反应过来。皇帝要说的这个秘密，兴许就跟三皇子当天说的那半句话相关。皇帝不想让当时在场的燕王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会打断了儿子的话。
朱瑞很想知道这个秘密，他又看了皇帝两眼，沉默地回到了床边坐下。不过这一回，他没有让皇帝拉自己的手。
四皇子低头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小心偷看了朱瑞一眼，又转头给皇帝身后添了两个引枕，让皇帝坐得舒服一些，方才问：“父皇要说的是什么机密之事呢？此事与皇叔相关么？”
皇帝靠在引枕上喘了一会儿气，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原本除了朕与萧明德，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了。”
接着他说出了当年先帝在世时，曾经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当时他已经迎娶了曹氏，正式受封成为储君，母妃也被册封为皇后了，地位看起来颇为稳固。只是，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背后有弟弟燕王与曹家平南伯这军中两大势力的支持。朝中文臣里头，还有许多支持过其他皇兄们的人，不肯死心，想要找到他的把柄，将他赶下储君宝座。到时候，他们哪怕已经失去了原本支持的皇子，也可以从两位年纪最小的皇子中选择一人，让其成为傀儡，自己站在背后掌握大权。
弟弟燕王还在边疆为一场刚刚结束的大战收尾，他在朝中多有倚重曹家处，所以，哪怕知道心爱的女子萧明珠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还在山间过着清苦的生活，他也不敢提把人接回京城来休养的话，生怕触怒了妻子曹氏。他知道，曹氏一心要为他生下嫡长子，确保拥有曹家血脉的孩子能继承他的权位，连区区林氏怀有身孕，还不知男女，她都不能容忍有任何孩子生在自己的儿子前头，更何况是萧明珠这位将军府千金所怀的骨肉呢？
皇帝认为自己当年忍气吞声，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可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让当时还在世的先帝知道了。先帝传了他过去，问明每个细节。他原本以为先帝会责怪他夺走了弟弟的未婚妻，可先帝却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只是为他竟然不能保护这个为了他而牺牲名节的女子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