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一次鹿晚游不容易,百里渊必须得抓住机会了,能与她多说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他立即从对面屋檐上飞身下来,利落地落在鹿晚游身侧,让原本准备低头不看他的鹿晚游,根本躲避不及,被惊得捂着胸口叹息一声:“……百里仙君又是有什么事?”
心中一阵揪疼,百里渊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混到一出现,还什么都未做过,就被她视为麻烦的地步。
他沉默下来,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冷静地将昨夜鹿晚游送给他的雨伞,原样还回去递给她。
看见这把伞,鹿晚游便觉得自己昨夜的好心,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百里渊他根本就用不上,她的多此一举,反而显得她嘴硬心软,无法做到彻底断绝,依旧怀有牵挂。
没有好气,预备拿了雨伞就立即走人的鹿晚游,抬头才瞪大眼睛惊讶发现,百里渊身上,居然真有被雨水淋湿过的痕迹!
布料原先的柔顺,跟被雨水浸透之后,再随意穿在身上晒干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的袍子整个都是皱巴巴的。
再看他膝盖处,因为打坐,也有昨日被雨水砸落灰尘沾染的污渍,想必是屋顶瓦片上累积的尘土。
“……”
虽然这些狼狈的细节,并未影响到百里渊飘然出尘的姿态。
他只需要昂首挺胸地站在这里,即便衣衫褴褛,也分毫不会被人看轻,但鹿晚游还是被惊讶到了——因为他本可以连这些小瑕疵都不必拥有的。
“你……你真的用上了这把伞?”她惊讶无比。
百里渊也疑惑皱眉:“你给我,不是让我用的?”
他脑中,顿时想到了另外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想:鹿晚游在半夜黑灯瞎火中,冲他砸了一个东西过来,既然不是给他用的,那就是想要将他赶走?
只是正好在下雨天里,选中了一把雨伞而已。
想到这里,百里渊脸色一僵,仿佛自己大半夜的高兴,都成了笑话。
一颗心之前还能勉强撑一撑,现在直接坠入谷底,眉头被锁死成结,彻底解不开了。
“我懂了。”他艰难地咽动几下喉结,“你是生气我坐在那里吓到你了,要我走。”
“不,不是……”
现在倒轮到鹿晚游不好意思了。
她再不想跟百里渊纠缠下去,也没有无礼到这种地步,会做出用东西砸人的粗鲁举动来。
如今看着百里渊脸上消沉难过的神色,她握紧了雨伞,为难叹息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厉害,根本用不上这个东西……”
她当时刚刚睡醒,瞧着雨中的人担心,才没想那么多,直接给他丢了一把雨伞过去,后来意识到,他哪里会需要啊,反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现在见百里渊竟然用上了,这才惊讶无比。
“你给我的东西,我为何不用?”
百里渊听她此言,反而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向她,昂首傲然道,“我是可以轻易阻风挡雨,但这雨伞既然是你的心意,我用起来,开心得很。”
这种开心,就连现在的鹿晚游都没有办法否定。
谁也不知道,他拿到雨伞的时候,怎么就如个三岁小童一样,转起了伞柄来,后来甚至还希望这暴雨能多下一阵,让他白日也能撑着她的伞给秦如风看看才好。
如此理智气壮,也不顾周身的狼狈,反而令鹿晚游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怀疑成了错处,也就做不到对百里渊彻底冷脸无视了。
看着他身上衣袍的褶皱,还有一夜未睡眼眸中的疲倦,她扭开头,低声道:“你别跟着我了,自己去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
“不行。”
她柔和下来的建议,居然被他一口拒绝,“你们要启程了,我必须跟着,我不放心你。”
说来说去,还是说不通。
鹿晚游不由又被他的执拗脾气给气到,干脆一跺脚,再不理他了,与秦如风和一众侍从们径直上路。
修真世界广阔,即便使用飞行法宝,要回鹿家也得耗费好几日。
一行人在前面乘风御法,后面不远处就跟着百里渊,好似一条摆脱不掉的尾巴。
他刚刚好不容易见鹿晚游脸上表情缓和些,结果下一刻,就又将她惹毛了,百里渊实在不懂,为何女人脸上的神色,能反转这么快,导致他现在也不敢跟得太近,怕让她更加不满,只能一边在脑中思索自己何处做错,一边眼神盯紧最前面的那两人,时刻注意他们的动静。
有百里渊跟在身后,秦如风这次没有选择御剑,而是乘了一个法修最常用的灵宝胡芦,身姿飘逸地站在上面,时不时为鹿晚游指点一下脚下的山川风景,还有其中的罕见传说。
这是每每回家经常会走的一条路,脚下的地界城镇,鹿晚游都差不多清楚了,却从来没有听过他所说的这些奇异故事,不由听得入神,连连追问,一张脸上写满了好奇,永远都看着秦如风的方向。
这一幕,可把后面的百里渊给气惨了。
他总是狠盯几眼,再不痛快地将眼睛挪开,自己缓缓,然后再转移目光盯过去,如此反复,仗着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一张脸已经比墨砚还要黑。
见鹿晚游听得开心,他也不服气地竖起耳朵,默念口诀,扩大自己的听觉,弄清楚秦如风究竟在给她讲什么东西,值得她听这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