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转身,眼观鼻鼻观心。
霍奚舟复又看向蹲在地上小声啜泣的姜峤,她裹着斗篷,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看着甚是可怜。
焉知是不是半醉半醒故意装出来的……
如此想着,霍奚舟便扯了扯唇角,冷冷地站在一旁,也不催促,任由姜峤哭得双肩抖颤,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就连姜峤的发丝上也覆了不少,她哭得没了什么气力,却仍在哽咽,似是要将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霍奚舟闭了闭眼,“哭够了吗?”
有这么多眼泪,平常该用的时候一滴也没见过,倒是在这种时候全浪费了。
姜峤身子微微发抖,平复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这么大的雪……明天地上肯定,能堆雪人……”
说着,她仰起脸看向霍奚舟,眼眶和鼻尖都是通红的,看着十分委屈,“可我……堆不了雪人……我被关在那么小的屋子里,我没法出来!我堆不了雪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都要被关起来……我不想被关起来……”
姜峤低声喃喃着,声音越来越虚弱。她落寞地垂头,惋惜地伸手摩挲着地上那层薄雪。
霍奚舟唇角紧抿,神色晦暗。不过是一恍神的工夫,面前突然袭来一阵劲风。他眸光一冷,下意识想要避闪,可看清那扑面而来的究竟是何物后,竟是硬生生顿住了动作。
拳头那般大的雪团迎面袭来,砸中了霍奚舟的额角。
冰冷的雪四散而落,残雪沾满了他的半边脸,一转眼便被体温融化,沿着他的右眼和脸颊滴落。
不远处,姜峤醉醺醺地站起了身,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可怜模样,而是挂着恶劣得逞的笑,嘴里还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叫你关我……”
右眼被雪水覆盖,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就连叉着腰站在那儿的女娘也是。
霍奚舟面露怔忡,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眉目间隐约窜动着怒火。可这怒火却并非是冲着姜峤,而是冲着他自己。
他方才,分明是能躲开的。
可在察觉到姜峤意图的那一刹那,他竟然在想,若挨上这么一下,便能换她开心,那也未尝不可。
他竟然会生出这种念头……
今日是雪,明日便能是暗箭。往后是不是只要能让姜峤展颜,他就什么都能做?
见霍奚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姜峤又蹲下身从地上挖了一捧雪,再次团成团砸了过去。
可这一次,却被霍奚舟抬手挡住,攥碎在了掌心。
姜峤又不高兴地落下了嘴角,刚要再次蹲下,霍奚舟却已经沉默地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定定地对视了片刻,一个略有醉意却桀骜不驯,一个心情复杂暗潮汹涌,最终还是霍奚舟率先移开视线,一把将姜峤打横抱了起来,朝屋中走去。
彦翎抬眼瞧见这一幕,神色更是复杂,但脚下还是加快了步子,抢在霍奚舟前面,替他推开了半雪堂的房门。
霍奚舟抱着姜峤,迈步跨过门槛,彦翎紧随其后,也想进屋,却被他脸色阴沉地扫了一眼。
“你进来做什么?”
“……”
彦翎哑然,动作僵住。
霍奚舟蹙眉,吐出两字,“出去。”
彦翎立刻退出屋子,转头对上那几个护卫询问的目光,他阴沉着脸,直接撩起衣摆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今晚怕是就要在这半雪堂里赏一夜的风雪了。
***
大雪下了一夜,天亮后也没有停下来,江州城的大街小巷再次被皑皑白雪覆盖。
楚芳菲早早地便在院中堆起了雪人,旁人堆的雪人都圆滚滚的十分可爱,唯独她堆的方方正正、凶神恶煞,还特意从屋里拿了一把剑一个长戟,插在雪人两侧。
“娘子……这是要堆个雪将军镇宅吗?”
侍婢哭笑不得,问道。
楚芳菲喜出望外,“你看出来了?”
“啊?”
婢女有些懵,“婢子看出什么了?”
“将军啊!我堆的就是霍奚舟!”
说着,楚芳菲拿起个树枝,刷刷刷就在雪人背后写下了霍奚舟三个大字。
侍婢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感觉还缺点什么……”
楚芳菲拍拍手,招呼侍婢,“去,将我房中那身盔甲拿来,给霍奚舟穿上。”
侍婢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院中只剩下楚芳菲一人,她正围着雪人打转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阵异动。
楚芳菲眼神一凛,抬手抽出雪人的“右臂”,猛地转过身,只见一穿着黑衣劲装的男人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看清黑衣人的面容,她愣了愣,“是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来人正是昨夜被楚邕亲自送出楚宅的云垂野。
“来找你。”
云垂野垂眸看了一眼那刻着霍奚舟三个字的雪人,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喜欢霍奚舟?”
楚芳菲皱眉,迈步挡在雪人跟前,“关你什么事?”
云垂野扯了扯唇角,“可惜,霍奚舟眼里只有一个人。只要有她在一日,你就一点机会也没有。”
“你是说,他那个爱妾?”
楚芳菲顿了顿,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云垂野,“那日我怎么问,你都不肯提她一个字,今天竟然特意跑过来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