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不好再杵在原地,只能心情复杂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可到了钟离慕楚和姜峤跟前,却又推推搡搡地,将唯一与钟离慕楚见过的袁娘子推到了最前面。
袁娘子咬了咬唇,向钟离慕楚福身行礼,声音有些忐忑,“钟离郎君。”
钟离慕楚笑容淡淡,“袁娘子。”
袁娘子愣了愣,眼里不自主迸出些光亮,面颊微红,“没想到郎君还记得妾……”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了钟离慕楚身后的青色衣摆上,略微清醒了些,忍不住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姜峤不好再躲着,向旁边移了两步,眉眼微弯,朝袁娘子笑了笑。
“内子怯生,见谅。”
钟离慕楚看了一眼姜峤,面上的笑容虽没什么变化,可眼里却带着罕见的宠溺与柔情。
袁娘子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往下沉了沉。
在她印象中,钟离慕楚虽然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待所有人都是一张笑脸,但却犹如天上月,不伤人,亦不亲人。没想到对着这女子倒是全然变了模样……
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未婚妻”,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钟离郎君何时定了亲,怎么建邺城内竟没听见什么风声……”
见钟离慕楚看着姜峤,并不欲回答,袁娘子面色讪讪地转向了姜峤,不死心地问道,“娘子是哪家府上的,我们从前可曾见过?”
姜峤犹豫着,酝酿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启唇道,“我初来建邺,应是没有见过娘子。”
初来建邺城……
贵女们面面相觑。
姜峤不想再在人前露面,扯了扯钟离慕楚的衣袖,“……走吧。”
钟离慕楚颔首,带着姜峤就要离开珍宝阁。
袁娘子纠结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追了几步,扬赫拉声唤道,“钟离郎君!”
钟离慕楚顿了顿,回头看过来。
“钟离郎君可是要带娘子出城踏青?何不等到几日后的花朝节呢,那时更热闹些。娘子第一次来建邺,这种大场面不容错过啊。”
说着,袁娘子叫来丫鬟拿来了一张帖子,“花朝节当日,袁府会在水边设宴,建邺城的世家权贵都会到场,倒是会有不少有意思的活动,娘子也同钟离郎君一起来吧?”
那烫金的帖子递到了姜峤跟前。
“……”
姜峤眸光微动。
钟离府的马车从珍宝阁外驶离。
车内,姜峤盯着手上的帖子发怔,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花朝节,很有意思么?”
在建邺这么多年,姜峤就没怎么出过皇宫,更没参加过民间这种盛会。
钟离慕楚却不以为意,慵散地靠向车壁,历数起来,“无非就是赏花投壶,骑马射箭,曲水流觞……”
见姜峤有些心动,他又将无聊至极四个字咽了回去,转而问道,“想去?”
姜峤垂着眼,半晌才有些低落地开口,“不敢去。如此盛会,我若去了,岂不是太高调,怕是会惹来麻烦,坏了大计……”
钟离慕楚嗤了一声,“怕什么,你给我惹的麻烦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个。”
姜峤抬眸看向他,眼睫眨了眨,“真的能去?”
钟离慕楚直直地盯着她,唇角勾了勾,意味深长地,“可以。但阿峤,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些什么……”
姜峤僵住,看着钟离慕楚倾身靠了过来,那股檀香气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浓郁。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无限拉近,姜峤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终于在最后关头蓦地别开了脸。
钟离慕楚顿住,眸里闪过一丝异样。
可就在此刻,不知何处起了一阵风,将姜峤的面纱吹了起来。沾着她气息的薄纱贴上他的双唇,一触即分,却留下了一层奇异的触感。
钟离慕楚眼底的不悦霎时间散尽,反而罕见地漫起一层迷蒙雾色。
“……”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直起身从姜峤面前撤开,“罢了。”
姜峤怔了怔,转眼看向钟离慕楚,紧攥着衣袖的手倏然一松。
“……那还能去花朝节吗?”
她张了张唇,小声问。
钟离慕楚抬手,从她手中抽出了那封帖子,“去。”
***
花朝节,城郊。
淮水两岸草长莺飞,杨柳拂堤。入目之处皆是成群结队前来踏青的人,半空中上上下下飘着各色纸鸢。
几个世家大族在淮水上游圈出了一块地,用深色幕帷重重围了起来,穿着短打的护院把守在帷幕外,不许百姓靠近。
帷幕内,世家儿郎们个个意气风发、谈笑风生,贵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三两两地站在宴帐内,摇着团扇窃窃私语。
袁娘子心不在焉地与众人寒暄着,目光却始终在帷幕入口流连,摇着扇的动作也有些急切。
“今日当真能见到钟离慕楚和他那位未婚妻吗?”
她的几个手帕交凑过来问道。
自那日在珍宝阁被几个贵女撞见后,钟离慕楚带了一位未婚妻回建邺,而且不日就要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就闹得满城风雨。不仅是百姓们在津津乐道,就连世家大族也都在谈论此事,好奇这位未婚妻是何来路……
“那女子瞧着畏畏缩缩的,似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有可能不敢来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