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郁闷地从书案角落拿起自己的书,刚要转身离开,却被霍奚舟叫住,“把药喝了。”
姜峤表情微微有些扭曲,很快又恢复如常,淡定地端起药,走到窗边坐下。
她背着身,转头看了一眼专注习字的霍奚舟,手腕一翻,就将一整碗药尽数倒进了窗边的花盆里。
浓黑的药汁融入花泥,姜峤放下药碗,又将云垂野塞给她的蜜煎果子含在嘴里,一脸餍足。
“喝完了?”
霍奚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姜峤一噎,还没来得及品出什么甜味,便将蜜煎果子咽了下去。
霍奚舟不知为何又走了过来,端起药汁见底的碗,眉眼间显然带着些怀疑,“这么快?”
姜峤不爱喝药的毛病,他早就从三个婢子的口中知晓。
视线落在一旁花盆里湿润的泥土上,霍奚舟眯了眯眸子。
姜峤心虚起来,侧身挡住花盆,站到霍奚舟面前,楚楚可怜地皱着脸,“喝完了,这药真的很苦……”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暗,竟是被霍奚舟倾身封住了唇。
霍奚舟抬起她的脸撬开唇舌。姜峤身子一颤,呜咽了一声,抬手推拒,却反被霍奚舟靠过来的威势逼得退了两步,后腰抵在了半掩着的窗上,不得不向后仰。
廊下,彦翎和云烟也听得了屋内的动静,对视一眼,纷纷垂头。
唯有扮作“云杉”的云垂野抬眸朝窗边看去,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少倾,霍奚舟松开姜峤,目光审视地盯着她,面无波澜,“哪里苦?为何我只尝到了甜味。”
“……”
姜峤气得暗自咬牙,唇瓣上沾着湿润的光泽,微微颤栗。
霍奚舟又在厢房内练了好一会字,中途命人重新煎了一碗药,亲自盯着姜峤喝下,之后才扬长而去。
待霍奚舟离开,姜峤又回到了书案前,恼羞成怒地在他留下的“墨宝”上奋笔疾书,写下的字除了无耻便是轻浮、放浪、登徒子。
不知何时,云垂野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到书案前,眸色晦暗。
“可要我去杀了霍奚舟?”
冰冷的男声暗藏杀意。
姜峤手一抖,一捺直接从纸上划了出去。
她错愕地抬头,对上云垂野毫无波澜的眼神,立刻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连忙放下笔,“不可!”
“为何不可?”
云垂野反问。
姜峤蹙眉,“他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他轻薄于你。”
云垂野抬眼,定定地看着姜峤。
姜峤哑然,脸上又有些发烫,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这也不全是他的错,是我哄骗他在先,他误会我情根深种……”
“当真是误会?”
姜峤愣了愣,“什么?”
云垂野的眸光变得锐利,“我还以为,主上对霍奚舟动了真情。”
“……怎么可能?”
察觉出了云垂野今日的异常,姜峤生出几分不适,心烦意乱地别开眼,“我与他身份有别。”
一个狗贼,一个反贼,若是提什么两情相悦,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姜峤将书案上胡乱涂写的纸揪成一团,丢进纸篓,“不要再唤我主上,万一被人听见了,还不知会引起什么风波。还有……”
停顿了半晌,她才又开口道,“你动不了霍奚舟,不要冒无谓的风险。”
云垂野眸光微闪,并未应声。
“云垂野,”姜峤垂眼,声音十分轻,“若你在侯府出什么事,再没有其他人能护我离开建邺。”
云垂野眉眼间的不甘瞬间消散,虽仍是那副漠然的表情,眸底却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对姜峤的称呼也改了,“都听女郎的。”
“下去吧。”
待云垂野转身离开,姜峤才心情复杂地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云垂野冒充云杉在主院留了下来,担心其他人察觉出“云杉”的变化,看出什么破绽,姜峤便总是将云垂野带在身边。
可霍奚舟自从答应“施舍”给她机会后,就像是突然转了性子,只要一回府中就总是来寻她,竟是一副正正经经要与她培养感情的架势。
三人每每待在一起,姜峤便是惴惴不安,生怕云垂野一个冲动对霍奚舟出手,也生怕霍奚舟看出“云杉”的破绽。
事实上,霍奚舟也确实留意到了“云杉”。从前他对三个婢女并无什么印象,可近日却总是在姜峤身边看见“云杉”,总觉着这婢子有哪里不对劲。
这日,“云杉”上完茶离开,霍奚舟不自觉又盯着他的背影,眉心蹙起。直到“云杉”彻底消失在门外,他才堪堪收回视线,转头扫了一眼身侧的姜峤。
女子似是没料到他会突然看过来,正愣愣地盯着他出神,眼眶泛红,神色哀怨,一幅心如刀割、泫然欲泣的模样。
霍奚舟心口一紧,眸光微滞,“你……”
他不过刚出口一个字,女子就幡然回神,飞快地低下头,敛尽面上所有情绪,却藏不住通红的双眼,只能匆忙背过身要离开。
霍奚舟迅速起身,一把扣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低眸看她。
“哭什么?”
霍奚舟沉声问道。
姜峤咬着唇瓣,别开脸,声音闷闷的,“侯爷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