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的嗓音清冷低沉,缓缓地流淌进她的耳畔,两人掌心相贴处的温度似乎变作烫到有些灼人的程度。
沈蜜儿闭了闭眼,她想,当谢忱耐下性子来哄人的时候,应当鲜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分明他只是拉了下她的手,却让她莫名感到一阵阵心悸,这让沈蜜儿不得不小心地控制好她自己的心跳。
好在谢忱很快松开了她的手,“你不舒服,我让人早点送你回寝殿休息。”
……
沈蜜儿心中大概知晓,天子领兵出征在即,朝堂之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光是看谢忱桌案上的那些堆叠的奏疏和公文,就不难猜到他肯定不会留她在这太久。
尽管如此,听了谢忱的话,沈蜜儿仍是极大地松了一口气,几乎是从文华殿落荒而逃。
她怕再晚一点,就真的会被谢忱引诱深陷,然后将一颗心也交付进去。
毕竟现在也只有她自己的真心,是她唯一能够自己控制的东西了。
两日后,谢忱前往洛阳抽调兵力,然后向东进军。
那日寅时初刻,沈蜜儿卧在榻上,就听见军阵与马蹄行过宫门时磅礴的隆隆声响。
在谢忱的要求和布置下,她还是住进了东宫。
东宫的一切随她取用,不过沈蜜儿待得最多的地方还是谢忱在东宫的藏书库。
藏书库里的籍册浩如烟海,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除开君臣孝义,治乱兴衰与兵法这类的书册,谢忱的书库里居然还藏有许多有关于经商与农牧生产之类的书籍。
沈蜜儿心情复杂。
大晋的纸张珍贵,这个书库里的大部分的书册,或许是出身寒门的子弟穷极一生都接触不到的。
不过她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两个月里,不断有利好的消息从外面传到长安。
灵州王在大晋西北几州积威深重,当时灵州王起兵与四皇子勾结反叛时,相邻几州几乎不敢有多余的抵抗就打开了城门。
随着谢忱的继位,天子派兵平叛,又集结各州郡的兵力,多数迫于灵州王淫威而投降反叛的州郡再次归正。
在这期间,谢忱只寄回过一封书信,他在信中的口吻平常,所说的内容与传回长安的消息都大致相同。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谢忱在书信的末尾提到,等回到长安以后,他想问她一件事,想要听沈蜜儿亲口回答。
谢忱的手书落笔纵横,棱角分明,与他表面上的淡然从容形成鲜明反差。
沈蜜儿隐隐有些预感,很快把书信折好收起,掩耳盗铃般不再去看。
这一天,谢忱的皇姊琅华长公主进东宫看望她。
在此以前,沈蜜儿与琅华长公主接触的次数寥寥无几。
胞弟是皇帝,然而谢琅华的外表看上去却并不像是一个热衷追逐权力的人。也是受了谢忱的托付,这段时间琅华进宫来去的频率才多了些。
谢琅华的长相明艳而大气,眉眼间不含谢忱的凌厉,反而有种超乎寻常的瑰丽与成熟。
面对谢琅华,沈蜜儿总会时不时地感到自己的幼稚。
长公主也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倒也不会虚伪地拉着她说些有的没的,前几次来东宫都是点到为止地坐一会就走了,也没有让还不太相熟的两人陷入太过于尴尬的境地。
来去的次数多了,沈蜜儿与她也熟了一些,这次谢琅华在东宫多坐了一会。
宫人为长公主奉上茶水,琅华的目光却落在了沈蜜儿的手腕上。
翡翠玉镯通透滴翠,沈蜜儿肌肤白皙,很衬她。
谢琅华垂目瞧了一眼,了然地笑了笑,她开口道:
“这是母后的镯子。”
沈蜜儿也顺着琅华的目光低头看过去。
沈蜜儿难免有些许的局促,这是先皇后的首饰,按理那也应该是留给琅华的,却被谢忱送予了她。
只是后来她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把镯子成功摘下来,应当也有摘下来的方法,但这翡翠镯子太贵重,还是谢忱和琅华的母后留下的,沈蜜儿担心弄坏镯子,就没有强行去把它摘下。
对面的琅华看了她一眼,轻笑道:
“不必这样,这只镯子本就是母后留给谢忱的未来妻子的。”
第54章
灼热夏风吹拂过黄河南岸,叛军主帐内却是阴云笼罩。
“四皇子,当初是您执意先攻打邗州,当真好主意。”灵州王麾下将领面色沉沉,直白开口。
“现下王爷的大部兵力都被晋军拖住,”他语气不善,“若河阳一战再无转机,末将自会禀明王爷,将兵力尽数撤走。”
灵州王部下向帐内几人放过狠话,毫不犹豫地掀帘出了营帐。
四皇子谢恒回头看了眼营帐出口,神情阴郁。
谢恒从不觉得自己先前做出的决策有什么不对。
邗州地处江淮,只要攻下邗州,截断通济渠,就能立即切断通往长安的粮食供给。等到了那时,谢忱再高傲,还不是得跪下来求他?
只是天不遂人愿,原先支持他的邗州太守被人暗中杀害,邗州提前增强布防,又疏浚加固护城河,这桩桩件件,一定是他们之中有人在暗处走漏了风声!
谢恒几乎恨得咬牙切齿,现下形式紧迫,容不得他再去思考更多。
若不是谢忱当初在行宫先发制人,陷他于不义之地,他何至如此狼狈逃窜,匆忙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