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空荡荡,冷清清,一如他此时忽然下降到谷底的心情。
“人呢?”
连宜年的吼声传出去老远,听见动静的佣人连忙提着灯笼走来。
见将军浑身冒火,好像要烧着了。佣人吓得上半身往后仰。
连宜年抓住他领子,“夫人呢!”
“夫人,在——在——在西苑。”
佣人话音落下,连宜年飞出去,黑暗里,脸残影都瞧不见。
厚重的木门内侧,传出翁如雪跟梅西的笑声。
“夫人,您做的灯笼真好看,乞巧节跟将军一块儿去放,肯定非常浪漫!”
梅西刚学会一个词,就开始显摆。
翁如雪没说话,梅西提起连宜年,她竟有几分害怕。
连宜年那个混不吝的,该不会真的扒了她的衣服检查吧。
“梅西,你去看看,将军回来没有!”
梅西笑嘻嘻地,“夫人,您等不及了?”
翁如雪白嗔她,“小妮子,快去!”
连宜年侧过身子,整个人隐藏在暗中,梅西从前院跑回来,“夫人,将军好像还没回,您还要等吗?要不您先歇着,等将军回来了,我叫您?”
翁如雪摇头。
梅西挤眉弄眼,“夫人,您就别害羞了,您要实在着急,我招呼个人去军营看看,要是将军今晚不回来,您不白等了。”
翁如雪被调侃,作势要打她。
俩人闹腾得正欢,连宜年咳嗽一声,走了出来。
梅西顿时安分,规矩地站在翁如雪背后,见连宜年抬起手臂,她识趣地转过身,往自己房里走去。
看到连宜年,翁如雪紧张得很。
连宜年瞧出来了,她在怕什么?
在她身旁坐下,俩人中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怎么搬过来了!”连宜年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委屈,翁如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一直住在西苑,都习惯了。”
连宜年顿了一会儿,立马道:“那我也搬过来。”
“多不像话,将军,您住在前院比较好。”
连宜年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走。
看背影,好像生气了。
梅西见连宜年风风火火,忙跑出来:“夫人,您跟将军吵架啦!”
翁如雪如实回答,梅西狂拍大腿,“夫人,您怎么能撵将军呢?将军以后不来看您了怎么办?”
翁如雪傻傻的,她下意识想说,不来就不来呗。
但隐隐的,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夫人,将军刚从军营回来就来找您,您这样,不是伤将军的心吗?”
梅西疯狂叹气,“夫人,我去给您铺床,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梅西走了,翁如望着门口,心想:她真做错了?
转头,她摇了下脑袋。
你在想什么,人不是你气走的吗?
很快,梅西从房间出来,说被褥已经铺好了,扶她进去。
翁如雪又望了一眼门口。
梅西干巴巴地说:“夫人,待会儿我会锁好院门,您放心。”
翁如雪抿嘴。
躺到床上,她翻来覆去,就好像身边少了一个人。
只跟连宜年睡了一晚,她就食髓知味,没他不行了吗?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赶紧睡。
可睡意越酝酿,就溜得越快,她也越清醒。
“吱呀”一声,门开了,她以为是梅西,便没睁眼。
可那道目光邪门的很,让她没办法忽视。
梅西干嘛这么看着她,好奇怪。
她刚要睁眼,床边上来一个人,就坐在床角。
她睁开眼皮,惊叫脱口:“你怎么回来了?”
连宜年磨牙,“你想我赶紧滚?”
翁如雪想解释,连宜年“咣”一声躺下,卷着被子转过去,还气哼哼地说:“我就不!”
翁如雪又愣了一阵,忽然笑起来。
她想了想,往他身边靠近些。
“我——我没想撵你,我错了。”
小时候娘亲就告诉她,知错能改。
连宜年已经很大方了,她犯下大错,他不仅不追究,还娶了她。
今天下午梅西说,连宜年给她争取来翁家三分之二的家财,正好是她母亲被翁作才诓骗去的那部分,再加上这些年利息的和。
正如梅西所说,连宜年对她,真的很用心。
也许,此生,她再也找不着比这个男人对她更体贴的了。
想着,翁如雪脸贴到连宜年后背,纵然脸颊红透,她还是坚持道:“宜年,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连宜年仍旧背对她,眼皮也阖着,但嘴角却翘得老高。
他默不作声,缓缓转过来,胳膊一伸,把妻子拥进怀里。
翁如雪放下心,很快就睡着了。
二十年后,连宜年卸下将军职位,带着妻子归隐山村。
夫妻俩离开时,十七岁的小女儿哭得极为伤心,她望着马车,对身边的身姿笔挺的大哥说:“哥,爹娘都走了,你不难过吗?”
少年抽抽嘴角:“你帮我处理一半军务,我就陪你一块儿难过。”
姑娘立马擦净眼泪,欢欢喜喜地跑远:“我去找邱蹇大哥游湖,你好生照顾爹爹留下的烂摊子!”
姑娘的喊声越来越远,少年的脸越来越黑。
马车上,面庞依旧白皙,被岁月格外青睐的翁如雪的脸上,闪过犹豫,“宜年,咱们把两个孩子扔下,是不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