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他们的主公失手杀错了人,起初一个字没提为什么杀错了人,只是跪地道歉,哭诉之间还奉上了黄金百两。
对方言辞诚恳,一旁看热闹的修士们竟然替这两个中年求起情来。
若是扇尧还在一定会觉得讽刺,想她这三个月来艰难求生,因为没钱连饭都不曾吃饱,死后竟然能得到黄金百两的安葬费……
马车里桓无一的意识是清醒的,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他都听得到,可是他闭气了醒不过来。
苍皇在感受到致命危险后,出于对宿主身体的保护,用其最强劲的力量助他抵御了那一刀,也让他的身体短暂进入“休眠”。
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但他很生气,五脏六腑都快要炸裂了。
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从小接受着部族最好的教育,所有先生都教他喜怒不形于色,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此时此刻,这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扇尧死了……她真的死了。
锁魂铃感知不到她的灵魂才会受惊,才会回到主人的手臂上。
所以她真的死了……
那具石雕里没有她的灵魂。
几日之前桓无一就认定扇尧是被那把血怒天一刀毙命后,直接灰飞烟灭了……所以他一心想要让杀她的人付出代价,想要将那把刀毁了。
马车外枫子序,冷眼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中年。
他只是淡淡问:“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说,你们主公是谁。”
两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们相看一眼后,其中一人说道:“我家主公顾承郎,是晋中人士,半个月前被朝廷调到南阳任守军。”
顾燕,小字承郎,在雍朝为官时也一直用的是顾承郎这个名字。
此人说完,佚䅿另一人接着道:“不知诸位可知南阳飞贼一事,我家主公就是将那姑娘认成了这女贼,才错杀了这位……”
“那飞贼现已被我家主公抓住了,且当日飞贼确实混进了贵宗……”
“……”
众人越听越觉得此事是一场误会,既然女飞贼却有其人而且当日还出现在水心宗比武招亲的现场,这么说来全是这死去的姑娘运气不好咯。
“既然顾守将已拿出黄金百两,此事不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必结怨……”有修士站出来打圆场。
陈斐儒刚想站出来附和,被他的小师弟许落一把拽住了衣袖。
很快,陈斐儒看向他的师父,水心宗宗主曲觞。
曲觞垂着眼眸,是一个字未说,枫子序是他朋友的高徒,今日之事他断不能插手得罪这位贤侄。
况且他还不知道贤侄的马车里头那位“朋友”是什么身份。
事情该怎么处理,死者具体是什么身份,枫子序皆不清楚,但姜涅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所以此事只能由他这个在场唯二还认得死者的人来做主。
可枫子序的话一出口,周遭议论声更加热烈起来。
他说让水心宗拿出水心缶给死者聚魂。
他的请求刚说出来,旁听的其他门派的修士里也有觉得合情合理的人。
人既然是在水心宗死的,又是在比武招亲中被人杀的,自然水心宗也应该有责任。
“听说贵宗水心缶能聚魂,只要这姑娘还未入轮回,魂魄就能被召回来吧,既然如此再拿那百两黄金找个大巫为其塑造肉身,岂不是既弥补南阳顾守将之阴德,又能救这姑娘一条性命。”
一个修士大声说道。
他刚说完,小师弟许落站出来对曲觞抱拳道:“师父,徒儿觉得此法合情合理。”
只是此时此刻……除去水心宗的宗主及几个长老,没人知道这水心缶遗失之事。
原本几年前曲觞接任宗主之位时是想将此事放出去的,但宗门丢了圣器之事实在丢人,便作罢了,没想到因果循环,现世报还是来了!
一时,几个长老将宗主曲觞叫到一边。
“此事,宗主可以先应下再拖着,圣器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想必枫公子还能理解。”长老的意思是暂时还不要告知天下水心宗已遗失水心缶的事。
曲觞思索再三决定后按照长老说的宣布……
问题是这拖着也不是办法,宗门圣器水心缶已经遗失十多年了,再让他们上哪里去找?
枫子序面具下的脸上,那双眸仿佛已洞察一切,他早就怀疑水心宗已遗失圣器,方才提及也不过一试。
况且扇尧的魂魄也不是水心缶能招的回来的。
异象之人,并不属于这道法世界,免受轮回之苦,她不过是回了她本来的世界罢了。
他微转身看向马车,他相信马车里那人即使之前没看出扇尧是异象之人,在女人的尸体变成一具石雕后也该明白了……
枫子序驱车离开天心宗,至于要带姜涅去哪,他也不知道。
最近来的密报,姜氏少主已被废,如今权利移交其两位义兄,而苗疆十六部已有八部脱离姜氏,剩下的八个死忠于姜氏的还在挣扎与猜忌之中,其中就包括他的家族苗疆枫叶部。
他也只是数年未回苗疆,却不想发生了这么多事。
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年这位少主是怎么熬过来的。
数日后,枫子序在一处山野客栈内停下,他接下腰下玉印扔给掌柜,掌柜只是瞥了一眼,立刻让人带他们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