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用手拍了拍灿灿的后背,难得的柔情片刻,“你这孩子和当年的阿娘一样,当时阿娘也是如此,只想着每日跟在你外祖父后头。后来嫁给你爹爹,你阿爹和婆婆也是待我极好的,妯娌也是一样。”
“婚姻这事,选择大于努力。当初阿娘也不愿意嫁给你爹爹,是你外祖父定下的这门婚事。这些年来,阿娘也和你阿爹相敬如宾。”
“你要改变一个人很难,婚姻上永远都不要将期望寄予在他人身上。他若真心喜欢你,自然会为你改变。同样,你也是。”
窝在宋氏怀里的陈知韵抬眸看向阿娘,她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忧愁和怀念。
门外天色已晚,浓密的乌云遮住了清冷的月光。
鬼使神差下,灿灿抱着阿娘的胳膊,问出了一句藏在心中已久的话:“阿娘和我这般大时,想必也有意中人的吧?”
阿娘颔首,唇边始终保持着一抹淡笑,大大方方的承认,“那是自然,就连你爹爹也不例外。风华正茂的年纪,谁没有年少之时。”
霎时间,灿灿双眼瞪大,她竟然听到了这么大一个大八卦。
这一桩婚事,牵扯的是四个人的恩怨情仇!
阿娘摸着灿灿额间的秀发,轻轻感叹:“傻丫头,啥时候才能长大让阿娘少操些心。阿娘呀,希望未来的女婿满心满意都是你,你又恰巧喜欢他。”
阿娘的声音很柔很柔,像小时候哄她入睡给她唱摇篮曲那般。她恍惚之间,眼前逐渐迷离,似乎看见了有一人端端正正地朝她作揖,对她说道:来年春闱,必上门提亲,还望姑娘等等我。
距离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初雪那时,大雪纷纷那日,有一少年鲜衣怒马驰骋而来。
那日七殿下辱她、骂她。
那日他逃学随阿兄而来。
是眉目之间散不去的愁。
是世俗礼教下克制的礼。
是漫天飞雪下的四目相对。
倒不如信他一次,等等他。
等他从贡院出来,等他金榜题名,等他来兑现承诺。
她说:
“阿娘,再等等,等到春闱过后,我再告诉你答案。”
再来告诉你,我有没有心仪之人。
……
陈知韵在家待了几日,每一日她都带着烂烂练字,书桌上写着日子的宣纸被她划去了一日又一日。待到贡院科举结束那一日,陈知韵特地起早梳妆打扮,准备好去接人。
她正在对镜贴花钿。
福满急匆匆又慌慌张张从外院里进来,禀报:“姑娘,贵妃娘娘又召姑娘进宫,宫里来的姑姑在正厅等着姑娘。”
手一颤,她的花钿贴歪了。
贡院和皇宫是两条相反的路。
“我知道了。”陈知韵将额间的花钿取下,低垂下眼睫,单手撑着额头,瞧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铜镜里的她依旧是她,相较于往年,她的模样似乎长开了些,褪去了些稚气,容貌更加精致。
“走吧。”她道。
去年许下的明年科举送祝福之约,再次失约了。好在她要说的,早就在那日初雪之时就和他说了。
前程似锦——裴南湛是,阿兄也是。
……
贡院今日结束科举,这时贡院的门外早就等候了一群人,一如去年那般。陈家又和裴家在贡院门口相遇了,陈裴两家的父母们都相互问了声,一起在门外等着孩子出来。
裴南湛和陈逾瑾二人神采奕奕地从贡院里出来,俩人老早就在熙攘的人群里找寻自己的亲人们。
陈裴两家双亲站在一块,在人群里相当醒目。两位公子一眼就看见了他们,顺着流动的人群往他们那走去。
裴南湛一直在熙攘的人群里寻找陈知韵的身影,他找了很久,都没有瞧见她。
他们来到双亲跟前,饶有耐心的回答双亲们的问题。
陈逾瑾等阿爹阿娘问完后,问道:“灿灿呢?怎么又没见她。”
此话一出,裴南湛也停下手头的事情等后续。他也很好奇六姑娘去哪里了,进考场前后,他都没有瞧见她的踪影。进考场前阿瑾似乎无意要告诉他缘由。
阿娘和阿爹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阿娘回答的:“今早被传话进宫了。”
陈逾瑾一听就什么都懂了,和前几日他进考场一样,被贵妃娘娘召进宫里了。
闻言此话的裴南湛蹙着眉,紧抿着唇,沉着一张脸。和刚刚神采飞扬之人,判若两人。
裴夫人发现自家儿子的不对劲,轻晃着自己夫君的袖子。裴南湛的父亲裴宜修接收到自家夫人的暗示,斟酌开口道:“儿啊,该走了,你祖父还在家中等着我们。”
裴南湛的薄唇动了动,郑重道:“父亲母亲,待归家,儿子有话同父亲母亲说。”
裴夫人点头,心中略微有些预感,对陈家父母道别,“先带我家阿湛回府,陈夫人,有空来府上聚一聚,我那有上等的好酒等你而来。”
阿娘笑着应了声好,裴南湛亦很有礼貌对陈家众人作揖告辞,后随着父母双亲上了马车回裴府。
陈逾瑾心系灿灿,也催着陈家众人赶紧归府。
而这边的陈知韵随着桂姑姑一块坐着马车进了宫,她来时,宫女说贵妃娘娘正在用膳,让她稍坐一会。
陈知韵以为这次贵妃娘娘又要让她枯坐一日,结果她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