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外祖父对孙女最好了。”陈知韵傻笑两声,将手中的白子扔回棋子盒子里,“孙女认输了,还是外祖父棋高一筹。”
她作势要将棋子收回去,外祖父却出声制止了她,“别动,我留着还有用处。”
“啊?”陈知韵惊叹道:“那孙女和您换个位置,您下孙女这手烂棋,孙女代替您下黑子。”
外祖父一听这胡言乱语,气得两边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原本还有话想同她说的,他此刻觉得还是算了,有什么事情还是他这个做长辈的去替她谋划,将铺路好了。
儿女都是债,孙女也是债。
在外祖父眼里灿灿是外孙女还是孙女都不重要,反正都是他宋家的孩子。当年她娘的人生也是他一手铺好路的,如今多一个不多。趁着他现在还能多为他们多做些事,那就多做些。
外祖父赶着陈知韵,“出去出去,去喊外面的后辈进来。”
“哎外祖父怎么还生气了,不是您说让孙女将棋盘留下的吗?”
“出去出去。”外祖父赶着陈知韵,“出去外面不许偷听,离得越远越好。”
外祖父已经将陈知韵赶到屋子外了,裴南湛依旧在廊上候着。见陈知韵出来了,他连忙上前走到陈知韵身旁。
陈知韵也不故意逗外祖父了,退到裴南湛身后,“外祖父喊你进去,小心点,我刚才惹他生气了。”
裴南湛对这般孩童的话语笑了笑,轻轻点头。
外祖父像是没听见外头陈知韵说的那番话似的,径直进了屋子里头,重新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这会换裴南湛进来了,他代替了陈知韵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
“下棋,你白子,我黑子。”外祖父说完这句话便整个人倚在木椅上,直看着西面的墙上挂着的大周舆图。
裴南湛入座后仔细观察这一局棋盘,白子被黑子围剿的水泄不通,无论怎么走都是死局。他心中已有答案,捻起一枚白子随意下在一个位置上。
他下完棋后,郑重地外祖父说道:“将军请。”
外祖父随意撇了一眼,伸手从棋盒里拿出一枚黑子。裴南湛紧跟其上,又落下一子。
这种反应速度,让外祖父多看了裴南湛一眼后,他又再下一子,裴南湛又是再次紧接其后。
下子果断,外祖父收起随意的态度,与他认真来一局。几个回合后,裴南湛所执的白子局势已经和黑子打成平局。
外祖父打量着眼前的后辈,长得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下棋的走风也如其人。但又些不同,他的温润中是带锋芒的。
两人再交手几个来回后,和棋了。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赢过谁。
外祖父唇角上两边白花花的胡子又是一翘一翘的,不过这会他是高兴的。
“晚辈受教了。”裴南湛起身,双手行礼。
反应迅速、做决定果断、身处逆境依旧不急不躁、对局结束后彬彬有礼,这是今晚外祖父对他的印象。
外祖父示意他坐下,俩人的谈话这才算正式开始,“你可知我喊你进来所为何事?”
先头林席来过了,再接着林席的父亲林总兵也来过了。随后才喊的他和灿灿,裴南湛心中大致能猜到些。
“晚辈明白。”裴南湛郑重道,手心冒出一层薄汗。
“是个明白人。”外祖父有些欣慰,不像他家里那个。
他的食指弯起用背面敲了敲棋盘,神情突然变得严肃,道:“你帮她收拾了这一次烂摊子,能帮她收拾一辈子烂摊子吗?”
他的话语之中意有所指,以棋喻事。
裴南湛却下意识地皱眉,他不喜灿灿在宋大将军口中是个一无所事,只会制造烂摊子的人。宋将军以此喻事喻人,让他心中不舒畅。
于是他开口道:
“将军,人不是棋。棋有输赢,亦有和棋。人却不能以输赢定论一生,灿灿她很聪慧、温柔和强大。”
“烂摊子这词,请不要用在她身上。”
宋大将军继续一言不发的盯着他,长期处于上位者的老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害怕。
但裴南湛依旧不卑不亢地回禀宋大将军:
“如若非要以棋喻人喻事,那么没有输赢,没有定性。”
“是黑是白并不重要,从始至终我亦是属她一方,我从来都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
“我在,绝不让她身陷走投无路之势。”
“必以命护之。”
丰神俊朗的少年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深深一拜。
“还望将军成全。”
“哈哈哈好!我知晓你会以命护她。”外祖父突然间开怀大笑,毕竟从灿灿口中得知,上一世他也是死在了城楼之上。
宋大将军直直夸赞着裴南湛,“你家中长辈将你教的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重重拍了拍裴南湛的肩膀,“好孩子,我替我家灿灿多谢你救命之恩。”
裴南湛婉拒外祖父的谢意,“将军言重了,都是晚辈心甘情愿,谈不上谢。”
外祖父:“既然你已同意,那便将这封带有你们二人生辰八字的书信,寄往京中了。”
裴南湛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
外祖父将砚台拿开,被砚台压着宣纸笔墨已干。外祖父打开窗,唤来一个信鸽。他将白纸放进信鸽的信筒里,信鸽飞走了。